第3章

賈敏微微抿唇,外頭一應奴才婆子護衛小廝,全都齊齊整整應下。


「都聽見了,我家小姐不可以見外姓親友,不可哭。」


「嗯。」


我這才滿意頷首,說句實在話,這外姓親友指的可不就是賈府那一大家子黑心肝的嗎?


癩頭和尚見我這般聽話,又摸不著頭腦了。


「你果真信我?」


他不可置信地問。


我重重點頭,「信!如海一定謹遵神仙所言!多謝神仙,神仙想要什麼,盡管要求。」


癩頭和尚擺擺手,自顧自走了。


走到外頭,我又瞧見一道人,他倆暗自私語。


「林如海信我說的話。」


「啊?他怎的信你,那這一段孽緣豈非就這麼化解了?」


「不懂,總感覺有點怪。」


15


癩頭和尚走後,賈敏心事重重。


幾日後,她拿出一封書信,是賈母差人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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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惦念玉兒和我,還想著過一二年等她大了,接我們回京城住些時日呢。」


賈敏輕聲,話語中帶著試探。


「如海,莫非那和尚所說你都信了不曾?」


賈敏對賈府感情很深,若是要叫她一輩子都不回去定然不可能。


「神仙大師專門尋上門來,說的那些話你也都聽見了。」


賈敏躊躇,「可……」


「敏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假的也就罷了,但倘若他說的是真話,你可能承受得起後果?」


賈敏轉眸看向正在外頭寫詩的小黛玉,眼淚不由從腮邊滾落。


「罷了,我寫信回絕家中便是。玉兒自然是最要緊的。」


「你若想家,我派船送你回去小住。」


賈敏垂眸,搖了搖頭。


「再說罷。」


她還是有些傷心,但她若是知曉,在我倆身故後,賈府人是如何吃我們林家的絕戶,黛玉在賈府過得又是如何小心翼翼的,隻怕會比我的態度更決絕。


不多時,賈敏便寫信回家。


信上隻推說身子不適,等有空了再回。


而林家小姐不能見外姓親戚這樣的話,也在我的授意下,精準無誤傳進了賈府人的耳朵裡頭。


賈母很長一段時間不曾來信,想必心中正氣著。


我卻沒有勞什子心事去管她們,為了讓皇帝滿意,我連睡覺的功夫都少。


黛玉眼瞅著一天天長大,靈氣四溢,寫出來的詩詞越發精妙。


就連教授她的老師都連連稱贊,說大抵這世上再沒有人配做黛玉的老師。


「您說這樣的話,便是叫學生無地自容了。」


八歲的小黛玉長大了許多,玲瓏心思,說話做事比起幼時沉穩了些。


竟也懂得謙虛了。


可下一秒黛玉便笑臉盈盈扯著老師的衣袖。


「既然學生寫得這樣好,那午後能否不上課了。」


得,看來秉性竟是沒改。


「好,都依你的。」


16


小黛玉近年愛上了騎馬,紅樓夢中的黛玉風一吹就倒,身體素質不高。


所以我吸取了教訓,不單單給黛玉補身子,還經常帶著她鍛煉。


好身體都是練出來了,黛玉這些年隨我玩了不少,其餘的運動項目她都提不起興趣,唯有騎馬最得她心。


我遂專門買了一匹小矮馬,正好到她的腦袋頂。


她騎上去,威風凜凜,還想出門呢。


揚州城哪個都曉得御史林老爺最疼家中的千金,她想出門,我豈能不應?


「多安排幾個人跟著玉兒。」


在這年代,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賈敏都對我的做法頗有微詞。


「玉兒雖還小,但姑娘家這般拋頭露面實在不好。」


姑娘家名聲最為要緊,等闲不能出門。


「有什麼不好?誰敢說我林如海女兒的不是?」


我在揚州城替皇帝守著半個江山的經濟,來揚州城近四年,我嘔心瀝血地做皇帝的肱股之臣,為得便是叫黛玉能夠擁有一切自由和試錯的權利。


眼下別說賈府,縱然是王府,都欺負不到黛玉頭上。


名聲?值幾個錢呢。隻要黛玉開心,做什麼都行。


17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這番放黛玉出門,竟促成了一樁奇遇。


彼時我正寫折子呢,卻瞧見外頭小廝一陣風似的跑進來。


「老爺不好啦,姑娘!」


小廝氣喘籲籲,停在最要緊處,我忙起身。


「姑娘怎麼了?」


「姑娘她在外頭打了人!」


嚯,我家小黛玉都會打人了?這麼厲害?


我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怎麼能打人呢!」


賈敏蹙眉。


「咱們玉兒打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且看看。打的是誰?」


那小廝把手一攤,模仿胖子走路的樣子。


「奴才隻聽見他說,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誰!我可是薛蟠!」


賈敏一聽,眉頭更緊了。


「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我將衣袖一甩,冷哼道。


「誰和他是一家人,我可沒有如此混賬的親戚。」


18


薛蟠當街撒潑,小黛玉站在馬邊上,不知從何處折來的一根樹枝,戳在薛蟠臉上。


「你不許再往前一步!」


「你算什麼東西!香菱是我買的丫頭,我打她與你何幹?」


「你打她就和我有幹系!」


「哎喲,好霸道的姑娘,你是誰家的!」


「林老爺來了!」


我掀開轎簾,小黛玉瞧見是我,忙丟了樹枝朝我跑來。


她手邊還拉著一位姑娘,瞧著瘦巴巴的,眉間一點米粒大的紅痣,我便知是香菱。


黛玉眼中含淚,委委屈屈叫了聲爹。


她又快又清晰地將這薛蟠如何當街欺凌這姑娘的事說出來,同時一臉正氣凌然地指著薛蟠。


「我偏要打他,打得他滿地找牙才算完。」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跟著應和,都說林姑娘打得好。


望著黛玉氣鼓鼓的樣子,再瞧薛蟠衣裳凌亂,臉上青一塊青紫一塊的,我竟有點好笑。


這下真成林黛玉倒拔垂楊柳了。


「薛家兄弟,是我啊!」


我笑著走上前,假意要幫他擦臉,實則手底下使了些力氣,狠狠扇了他兩巴掌。


薛蟠被我打得有點暈,「你誰。」


「你姨媽是我大嫂,記得了?」


薛蟠這豬腦子愣是想了老半天,方才揚唇一笑。


「原來是林老爺!我曉得我曉得,怎麼,莫非這位便是您的千金?」


我點頭,示意黛玉往前。


黛玉不屑地掃了薛蟠一眼。


「好妹妹,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的打起人來這般孔武有力,可叫哥哥疼死了。」


薛蟠得知黛玉身份,立馬嬉皮笑臉起來。


黛玉翻了個白眼,壓根不想給他好臉色。


「什麼孔武有力,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家丫頭身子不好,這是全揚州城都知道的。你自個兒摔成了這樣,怎麼還汙蔑起人來了。」


百姓們聽到這話,都笑著附和。


「是啊,分明是你自己摔得!」


「就是就是,林姑娘那麼小小的一個人怎麼打得過你呢。」


薛蟠皺眉,卻沒有生氣,反而點頭連說了好幾個是字。


「對對對,是侄兒自個兒不小心摔的!都怪侄兒,同妹妹一點關系都沒有。」


薛蟠最擅長的就是拜高踩低,他不過是個小小皇商,哪敢和我硬碰硬。


「這位姑娘是你買的?」


我意指香菱,薛蟠慌忙擺手。


「若是林妹妹喜歡,那就送給林妹妹了,這小丫頭我也是從人販子手裡頭救下來的,我原是一片好心吶。」


「行,若是這樣我們家也就不客氣了。」


我示意黛玉先帶著香菱上馬車。


「薛家侄兒,你身上的傷不打緊吧?」


薛蟠接連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不勞老爺費心。」


我也就真的沒有管他,像他這樣的惡霸,挨一頓打都是輕的。


19


回府的路上,黛玉拿帕子幫香菱擦眼淚。


「你可還記得自個兒的名字?家住在何處?」


香菱可憐巴巴地搖頭。


我倒是知曉她的身世,可算算時間,她家裡人隻怕都尋不到了。


說出來也不過是叫她傷心。


「既然不記得了,往後就留在我們家,給黛玉做個伴。你既然沒名字,往後就叫英蓮好不好?」


甄英蓮方才是她的真名,什麼香菱秋菱,沒得悽涼。


英蓮詫異抬眸,滿是感激。


「真的嗎?」


黛玉笑將起來,握緊英蓮的手。


「當然是真的,家中還有四五個姐姐呢,我們一起玩,再不能叫那肥頭大耳的東西欺負了你去。」


英蓮怯生生頷首,落了兩滴眼淚。


「快別哭了,眼淚是傷身之物。若是今兒高興哭,明兒傷心了也哭,哭幹了眼淚可就活不成了。」


黛玉趕忙幫英蓮擦淚,這些話都是我在她面前念叨了無數次的。


眼下這丫頭倒是皆拿去寬慰旁人了。


我特意命人給英蓮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先前安排陪著黛玉的幾個姊妹也都大了。


這四個打小就被我安排著學習家中管賬,管人,打理家務,一個個都極為成熟,等闲拉出去不必大戶人家的管事差。


黛玉同這四個的關系都極好,回府便眼巴巴地拉著英蓮和她們打招呼去了。


「怎麼不見薛蟠來?」


賈敏瞧見我身後再沒旁人,有些驚訝。


「叫他來做甚?你沒瞧見英蓮臉上的傷嗎?」


「我早聽說薛家的小子是金陵一霸,隻是沒想到竟紈绔至此。隻是好端端被咱們家玉兒打了,該不會結仇吧。」


「眼下隻有薛家巴結咱們的,怕什麼。」


我搖頭,賈敏總是念極娘家親情,生怕撕破臉。


「再說了,若是咱們的玉兒瞧見外頭仗勢欺人欺男霸女卻因為是親戚而不管,你就舒坦了嗎?」


賈敏聽到此言,登時紅了臉。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怕二嫂不高興。」「不過你說的也對,玉兒這事做得並沒有錯。我隻是沒有料到薛蟠這樣荒唐。」


「更荒唐的還有呢,總之你隻消記著,你和玉兒過得好最要緊,旁的都無需你操心。」


賈敏點頭,握住我的手。「好。」


20


英蓮在我們家住了下來,這幾日都跟著黛玉一塊學詩。


黛玉小小的一個人當起老師來卻很有譜,她絲毫不嫌棄英蓮,反倒覺得英蓮愛讀書是件極好的事。


又過了大半年,聽聞賈元春封妃,當了娘娘。


我命人備了賀禮送去,卻沒料到禮物剛出了門子,賈府的人竟就到了。


「誰來的?」


按照書中描述,這個時候的賈府已經開始破敗。


賈元春當上娘娘後,賈府的一應開支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為了裝飾門面開支增大。


入不敷出,隻能拆東牆補西牆。


紅樓中,再有一二年,我便要撒手人寰。


眼下我林家的所有家業,都會被搬去給賈府填窟窿。


而做這件事的人,是賈璉。


因為我穿書改變了劇情走向,賈敏還活著,黛玉自然也不必去賈府寄人籬下。


我在仕途上也並未受到挫折,身子康健,且這幾年頗受聖寵,至多半年又要升遷。


賈府這個時候派人來,隻怕又是另外一個用意。


「是賈家二老爺!太太的親兄弟啊!」


果不其然,來了一位正經結交的。


「不單單有二老爺,還有他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叫做寶二爺的。」


晦氣!打出去!


「在外頭見吧。」


我淡淡開口,這父子倆最好是別進我林家的門。


「驛站收拾兩間出來,好生招待。」


管事的極為詫異,慌忙轉眸去看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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