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遊戲裡的大師姐。
聽到了玩家們的心聲。
才知道,跟我說話都害羞的師弟私下居然想拿我當爐鼎。
他說:「師姐,強者生存弱者淘汰,這是遊戲的規則!你一個 NPC 要想活下去就要依附於玩家!!」
而我看著那些因玩家貪婪被無辜殺死的 NPC 們。
執劍抵上他們的喉嚨:「規則?別跟我講你的狗屁規則。」
我的規則從來隻有一條——揚善懲惡,鋤強扶弱。
還世間一個海晏河清。
1
【師姐的臉簡直長在了我的審美上!】
【師姐的好感度也太難加了吧!】
【今天做完了所有日常任務加支線,能得到師姐一個眼神嗎?】
【怎麼那麼多人都來排隊找師姐啊?!決鬥吧,菜逼不配擁有師姐!!】
……
我的身體微微一頓,確認這並不是錯覺。
這個月以來,我總是頻繁聽到這些奇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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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新入門的弟子劍拔弩張,他們都靜默不言,但話都莫名鑽進了我耳朵裡。
【你居然好意思說我菜逼,我都 26 級了,你才 23 級。】
【遊戲看手法,又不看等級。】
【那你就來啊,試試看!】
下一刻,兩人就拔出了劍切磋。
我停下了腳步觀戰。
換作以往,我壓根就不會停下來。
【哇,師姐居然被這倆蠢貨吸引得停下來了耶。】
那倆蠢貨?
是在說他們嗎?
我捻指成訣,輕喝一聲:「破!」
兩人劍碎當場,踉跄著分開。
「師、師姐。」
「宗門重地,焉可放肆?!」
「師姐,我錯了……」
【可別扣我好感度啊,我連著兩個月給三花梳毛才有了師姐 20 點好感。】其中一人在心中哀號。
哎?
三花是被這人撸禿的?
我的聲音更冷:「想切磋去廣場那邊切磋,若是再犯,門法處置。」
「師姐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等師姐走了我再揍他丫的。】
確定那個發出聲音的人完全沒有張開嘴巴,甚至嘴型連變都沒變後,我的眉心又皺了皺。
扎著雙平髻的師妹呆呆地看著我,眼冒桃心。
【太幸運了,他倆居然觸發了師姐的隱藏劇情,我一定要發到論壇裡去!
【所以,是不是在師姐面前打架就會得到師姐注意呢?】
為了防止師妹產生這種想法。
我拎起那倆挑事的新師弟,像拎著倆小雞崽。
「你們二人,去柴房禁閉!罰本月月例。」
截至今日。
我確定了,我是真的能聽到身邊人的心聲。
2
我生來孤苦,是被雲棲宗的長老撿回山上的。
憑著過人的天賦和勤修不輟的毅力,我當上了雲棲山上的大師姐。
師父說我性子清冷,不愛與人來往。
我也不辯駁。
看懂別人的言外之意對我來說實在太難,而我也不想把心思花費在這些凡塵瑣事上。
忽然獲得了聽懂別人心聲的能力之後,我起了一個念頭。
我去了絕涯谷。
絕涯谷位於雲棲山西南方,最為偏僻,也最為兇險。
因妖獸頗多,鮮少有人跡。
這些妖獸對我來說自然不算什麼。
隨手斬斷撲來的黑熊之後,山谷中傳來一道清冷聲音,如玉碎。
「誰在那裡?」
劍氣直襲面門,我反手飛出絹綾,擋下一擊。
「你的功力又增進了不少。」
「是你。」
雪衣驟然至眼前。
男子面容冷俊,氣度疏朗如松,是宗內排在魁首的劍道奇才,連鏡。
他收起了劍,抿唇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下個月便是內門試煉,依舊由你守擂,宗主讓我來問你準備得如何?」
「照常。」
他惜字如金,擺著一副臭臉。
若不是要驗證我的猜想,我才不會來找連鏡。
畢竟,他是整個宗門裡最不會吐露自己心中想法的人了。
我一反常態,將隨身帶的食案放下。
「喏,慄子糕。」
「這是……你特意帶給我的?」
他終於舍得說一整句話了。
我點了點頭。
其實,這是宗門採購弟子今早送來的,我正好要出門,所以就帶來給了連鏡。
「我知你要清修,但也不必與世隔絕。小雪讓我來問你,今年元夕你下不下山,去鎮上過節?」
小雪是和我們一同長大的師弟,也是連鏡的師父蕭遠的獨子,蕭雪闊。
「蕭雪闊經常和你一起過節?」
我不知他的重點到底放在了哪裡。
自然也聽不出其中的醋意。
「他和我同在內門,自然常在一處。」
「……」
連鏡的臉冷得和絕涯谷的雪一般。
我沒得到回應,自討沒趣,就要走。
卻被叫住:「等等。」
連鏡回屋去取什麼東西。
回來時,手中是一枚編得七扭八扭的丹紅繩結,上面綴著晶瑩剔透的靈石。
「這是?」
我難以辨別它的造型。
「劍穗。」
連鏡的聲音很輕,道:「這個給你,兩清了。」
「你這性格還真是沒變。」
我收下了那劍穗。
隻當那是他在哪兒買的破爛兒,畢竟他小時候就愛買這些。
別人隻要給他什麼東西,他必然要還。
我知道這不是他講禮數,而是他最討厭欠人情。
「那元夕?」
「我會去。」
「好。」
我在盯著連鏡半炷香後,還是沒聽到他的心聲。
我陷入沉思。
為什麼有些人可以聽到?
有些人聽不到?
3
接下來的幾日內,我在全宗門上下走訪。
上至宗主、長老、下到灑掃弟子、內外門弟子,甚至門口跟我要雞腿吃的大黃、攤開肚皮要我摸的三花……
我都在試探,到底能不能聽到他們的心聲。
但是,不可以。
我隻能聽到那些新入門弟子的心聲。
也就是他們心中說的「玩家」。
「嘎貓倆鈴鐺,你過來一下。」
我叫來了新入門的小師妹。
她的名字著實起得有些奇怪。
我問她:「鈴鐺,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她回答得情真意切:「我呀,我就跟著師姐,每日好好地修行就好了,沒有什麼太大的願望。」
但隨後我聽到了她的心聲。
【當然是趁著魔修還沒攻破小靈界之前,多揩一揩師姐的油,然後等世界亂套了再多摸一點宗門的寶貝了!
【當然,最好還是能把師姐也帶走,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
我心中巨震,面上沒有顯露分毫。
獲得的信息讓我的心越來越沉。
原來,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修仙遊戲。
遊戲,似是一種更為高維的東西,它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我們就如天地之間一蜉蝣,被困在其中,按照遊戲的世界觀行動。
三個月後,仙門將滅,亂世傾頹,整個小靈界將成為人間煉獄。
而我自小生活的雲棲宗是被滅門最徹底的小仙宗之一。
這場厄難中,玩家們會根據陣營派系重新劃分整個小靈界的勢力,將各個門派的天材地寶、宗門法器據為己有。
對於 NPC 而言,這是災難,我們不會復活,隻會掉落道具,變成增強玩家實力的土壤。
而玩家中的大多數想的就是如何多撈寶物,以保證自己和他人的裝備拉開差距。
玩家們並沒有拯救宗門的義務。
相反,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便是來破壞這個世界的規則。
他們所享受的,便是在這個世界肆意燒殺擄掠而不受律法約束的感覺。
弱肉強食,勝者生存。
這是他們的價值。
4
我在紙上寫寫畫畫。
【玩家陣營。】
【噶貓倆鈴鐺。】
【美懂宗川寶。】
【布蕾脆脆奶芙。】
【月隱風清。】
【今年必上岸。】
……
【宗門陣營。】
【(劃掉)。】
【NPC 陣營。】
【宗主。】
【長老。】
【內外門弟子。】
【打掃僕役。】
【大黃。】
【三花。】
……
從人數和修行道行來看,宗門陣營無疑是碾壓級的。
但形勢並不樂觀。
一是因為,這僅僅是局限在雲棲宗的陣營分布。而在雲棲宗之外,青城派、御獸門、玉逍宮,乃至合意宗都有玩家分布。
二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劇本,也就是這個世界運行的法則。
最後,是因為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玩家是不會死亡的。
所以,他們不懼怕失去。
在玩家眼裡,我們僅僅是個 NPC,是要配合玩家們得到爽感、滿足他們徵服欲的工具。
但我自幼生在這裡,長在這裡。
帶我回宗的師父教導我,不能恃強凌弱,要心存善念。
宗主也告訴我,須匡扶正義,維護仙門清名。
那些玩家腦海中未來的混亂世界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
小師妹來給我送鮮果,看我沉思,問:「師姐,你怎麼了?」
我問她:「如果有一天世界真的變了,善惡顛倒,公理不存,你會怎麼做?」
小師妹眨眨眼。
「我會怎麼做我倒是沒想過,估計會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她話鋒一轉,說:「但我知道師姐你會怎麼做。師姐你肯定是第一個執劍斬殺那些奸佞之徒的人!」
我會心一笑。
是。
倘若三個月後真的禮崩樂壞,世間變成修羅地獄,再無公道可言。
那麼。
我就是新的公道。
我會竭盡全力,挽救我所珍視的一切。
5
我去找了幾個玩家摸底。
聽到了「美懂宗川寶」的心聲——
【最近有的 NPC 有點奇怪,程序員要調整他們植入的 AI 系統了吧?好像有的 NPC 被修正了。】
我猜測這個所謂的修正就是讓我們變得「正常」的過程。
所以,我接下來的行為並不能表現得太過反常。
而且我知道了近期雲棲宗內有魔修潛入,殺人越貨。
難怪,最近宗內有弟子失蹤還找不到屍骨,可能就是被不知什麼時候潛進來的玩家們殺掉,「數據毀滅」了。
下個月就會舉行內門試煉。
我稟報宗主,說我想在新入門的弟子中先行篩選。
宗主答應了。
我也想過,要不要告訴宗主,這是個遊戲。
但大抵宗主會覺得我被妖修控制了心神,所以我要先找到確鑿的證據。
遊戲《仙途》的公屏正在刷屏——
洛陽劍尊:【被分在雲棲宗的人也太幸運了吧,聽說你們大師姐最近天天帶你們上早課?】
沈如練:【真的假的,我隻在論壇裡見過虞清遲的錄屏!可恨的玉宵宮,居然不讓未滿一年的外門弟子出門遊歷!】
魔神小兔兒:【合意宗也是…還好三個月後就亂了,到時候我一定去打卡最出名的冰雪美人虞師姐!!】
魚丸好吃:【你們沒機會的,零說了,他會收虞清遲當他的爐鼎,那可是榜二。】
美懂宗川寶:【呸!就他也配?】
看今朝:【他打得過虞師姐嗎?雲棲宗可還有連鏡呢。】
Alice:【一個 NPC 而已,氪金不就分分鍾把她拿下!】
……
這個公屏很有意思。
我能看到那些人頭頂上冒出來的話。
知人知面不知心,換做以往,我怎麼都不會知道平時跟我說話磕磕絆絆的文弱師弟,私底下還幻想著拿我當爐鼎。
在第七次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撂倒之後。
我問:「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