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川附在我耳邊,聲音低沉好聽。
我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行。」
「不行?那就繼續。」
他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
我咬了咬牙,心裡暗罵一句變態,還是紅著臉俯下了身。
7
再次見到晏承時,他獨自坐在角落裡喝酒。
而江遲川正被一群合作商眾星捧月般圍著敬酒。
晏承時臉色有些難看,這群人像是被人特意叮囑過了,不管開出怎樣的條件都無人搭理他。
公司突遭重大商業危機,公司股權被惡意收購,瀕臨破產。
他當然知道是誰搞的鬼。
晏承時沒想到曾經那些和他建立合作關系的公司,背後都與江遲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現在還聯合其他公司抵制和孤立他。
江遲川一直隱在暗處,早就想搞垮他了。
晏承時一邊往嘴裡灌酒,一邊緊緊盯著我。
江遲川一把摟住我,挑釁的目光往某個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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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承時瞬間捏碎了手裡的酒杯。
玻璃碎片扎入手心,猩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流出滴落在地。
我掙開江遲川摟在我腰間的大手。
「你是故意帶我來這的吧?」
江遲川挑了挑眉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桌上的紅酒一眼。
「莞莞,喂我。」
我看著他,沒有動。
「你這樣有意思嗎?」
江遲川慢悠悠地端起紅酒喝了一口。
「他快破產了,難道你不想看他落魄狼狽的樣子嗎。」
我心裡一緊,「是你搞的?」
江遲川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態。
「不然呢?京圈太子爺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踩在腳下。」
我深吸一口氣忍下心裡的怒火,不想跟他在這吵。
察覺到晏承時頻頻往這掃的目光,我感到又愧疚又難過,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又壓抑又窒息,不想再待下去,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沒想到晏承時早就等在了外面。
我本來打算假裝沒看見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卻沒想到被他直接拉住了手。
「莞莞,是不是他拿我破產這件事威脅你才分的手?」
「你別擔心,我可以從頭再來,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他卑微乞求的模樣和當初求我不要離開的江遲川漸漸重合。
為了不給他留下任何希望的縫隙,我還是選擇毫不留情地甩開他的手。
「就是知道你快破產了才離開的你,你現在給不了我想要的,別再纏著我。」
語氣和當初對江遲川一樣冷漠無情。
晏承時身體踉跄,似乎無法接受,他不死心地追問:
「那我們之前算什麼?你之前追我對我說的誓言又算什麼?」
「之前當然是算你有錢,別擋道。」
我無情地推開他,不敢對上他受傷可憐的眼睛,逃一樣跑開了。
路遙滿意地看了一眼我離開的方向,這才不緊不慢地從暗處走出來往晏承時身邊走去。
沒想到江遲川就在拐角處等著我,他應該看到了剛剛的事,嘴角愉悅地翹起。
回到家我立馬甩開了江遲川的手,生氣地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遲川愣了一下。
「怎麼,你心疼他了?他破產跟你有什麼關系?」
他咬著牙,聲音冷酷。
我知道就是跟我有關系。
他嫉妒心報復欲很強,沒舍得用在我身上,晏承時就成了那個倒霉鬼。
晏承時一旦破產,憑江遲川現在的權勢滔天,他很難再翻身。
「我已經跟你在一起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江遲川看著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你是為了他才跟我在一起?」
我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跟他沒關系,放過他一次吧。」
江遲川緊緊盯著我。
「好啊,除非你求我,像我當年那樣。」
我面無表情地跪下來,固執地開口:
「放過他。」
見我毫不猶豫跪下來求他,他不但沒有松口,反而更生氣。
我膝蓋剛觸地就被他猛地一把拉起來。
「好,好,好。」
江遲川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為了他你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他胸腔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五官逐漸扭曲,額角青筋暴起,像壓制著什麼快到了臨界點。
「孟莞,你不是沒有心,隻是你的心不在我這裡。」
他突然一拳朝我揮了過來。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耳邊「砰」的一聲巨響,裹著無盡怒火的拳頭砸到了我身後的牆柱上。
他手上的鮮血順著牆面流下來。
「放過他?不可能!」
他惡狠狠地說完甩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汽車的引擎聲轟然響起,又漸漸遠去。
8
江遲川一連兩天都沒有回來,我以為我能照常無所謂地吃吃喝喝。
事實是我高估了自己。
他一天沒回來,我心裡悵然若失的感覺越發強烈。
路遙的電話在這時候打過來。
「孟莞,你跟他是怎麼回事?他一連在公司待了兩天,不吃不喝,還在公司過夜。」
我如實告訴她我們吵架的原因。
「什麼?!」
路遙尖銳的聲音從手機傳過來。
「晏承時就是要破產才好,你可千萬別插手!」
路遙心裡忍不住暗罵,這個孟莞差點又壞她好事。
晏承時不破產她怎麼陪他東山再起?怎麼攻略他?
她在江遲川公司熬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掌握了這麼多人脈和資源,還窺探到了公司機密,到時候陪晏承時東山再起還不是易如反掌?
聽到路遙這麼說,我暗自松了一口氣。
不管是因為攻略任務還是出於對晏承時的愧疚,我都不想他是因為我才破產的。
知道路遙的打算之後,我心裡輕松了不少。
去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
路遙還貼心地特意等著公司門口。
「他辦公室在 11 樓,我帶你上去。」
路遙指了指電梯旁的辦公室:
「就是這間,你自己進去吧,我先走了。」
我點了點頭,真誠地朝她道謝。
江遲川的辦公室裡一片漆黑,沒有開燈。
我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一會沒有回應。
在我敲第二次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撞在門上,隨即裡面傳來一道壓抑著怒氣的「滾」。
這次我直接擰開門把手。
「不是讓你滾嗎?」
剛打開門就聞到一陣輕微的血腥味。
我著急打開燈,就對上了男人錯愕的目光。
他手裡拿著一摞文件,正想朝我這個方向砸過來。
看清來人是我,他把文件甩回到桌面。
「你來做什麼,出去。」
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溫度。
我視線落在他手上,拳頭上的傷口沒有包扎,已經結痂了。
但是手臂上絲絲滲出血,染紅了白色的襯衫,桌子上放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我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而紊亂,衝過去迅速撸起他的袖子。
果然,他手臂上舊疤新傷縱橫交錯、密密麻麻。
「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顫著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江遲川臉上閃過難堪,躲開我的觸碰。
「你不走,那我走。」
在他快要走到門口時,我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
「江遲川,對不起,對不起……」
江遲川的身體明顯一怔,冷冷地掙開我的手。
「你死心吧,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我走到他的面前,眼淚止不住地流。
「你以後別再傷害自己了。」
我去牽他的手,卻被他躲開。
心口上開始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其實江遲川對我一直都很好,即便是在他最困難那兩年。
有什麼好吃的一直都緊著我,每天回來都給我帶一個小蛋糕。
買小蛋糕的錢是他一天的飯錢,他自己卻偷偷啃饅頭。
後來他每天晚上都偷偷瞞著我去幫人家打架。
他渾身是傷卻毫不在意,笑得一臉傻氣。
「莞莞,我今天成功催收了三筆賬,老板多獎勵了我八百。」
「走,我帶你去買好吃的。」
我看著他一臉心疼。
「答應我好嗎,以後別幹這個了。」
「找個正經生意做,你以後一定會成功的,你相信我。」
他專注地盯著我,眼裡的寵溺柔得化成了水。
「好,我聽莞莞的。」
最困難那年,我們隻能擠在一個 50 平陰暗潮湿的出租房裡。
我們蜷縮在一張床上,他緊緊抱著我,一遍遍地說:「莞莞,你放心,我們以後什麼都會有的。」
……
一想到在我離開後,他獨自在陰暗的出租房裡承受無法分離的痛苦和失落。
我不敢想象他在劃下每一刀時的決絕與無助,隻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撕扯著。
「我不是為了他來的,我是為了你,跟我回去吧。」
我聲音有些哽咽,再次伸出手。
江遲川靜靜看著我,他的眼神中滿是復雜的情緒。
有痛苦,有掙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孟莞,我再信你一次。」
江遲川這次沒有再躲開,沉默著任由我牽著走,握著我的手漸漸收緊。
9
「阿川,我餓了。」
我理所應當地癱在床上,等著江遲川的投喂。
江遲川把煮好的皮蛋瘦肉粥端過來,貼心地吹掉熱氣,再一口一口地喂過來。
「先喝點粥墊墊肚子,等會再吃點別的。」
自從上次之後,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其實他一直都很好哄,也很好騙。
「你不會打算要關我一輩子吧?」
江遲川捏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
「誰讓你不聽話。」
「那我現在聽話了,你能不能別關我?」
「不能。」
江遲川毫不遲疑地拒絕。
看著他遞過來的勺子,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吃飽了。
江遲川就著勺子把剩下的喝完了。
他狀似無意說了一句:「晏氏集團破產了。」
隨後仔細觀察我臉上的表情,見我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沒再有什麼反應,嘴角愉悅地翹起。
他站起來把我往裡推。
「吃飽了,那我們該幹點正事了。」
我反應過來臉一熱,「這才剛吃飽,先讓我消化一下。」
「多運動,才有助於消化。」
他湊近我耳邊,聲音曖昧至極。
大汗淋漓後,他依賴地抱著我。
「莞莞,你還會離開我嗎?」
「被你關著我怎麼離開。」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上一條條凸起的疤痕。
「答應我, 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自己。」
江遲川猛地收緊搭在我腰間的手。
「那你還會離開嗎?」
我用力擰了擰他硬邦邦的手臂。
「不管我離不離開你都不能傷害自己,聽見沒有?」
「你還會離開嗎?」
他依舊固執地追問, 好像隻要我說不會離開他才能安心。
我心裡一緊, 一連問了三個同樣的問題,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江遲川緊緊盯著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不會。」
我張了張嘴,聲音艱澀。
「記住你的話,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江遲川將頭埋在我脖頸處,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
刺啦一聲, 熟悉的電子音傳來:
【宿主,是否選擇現在脫離世界。】
我看向已經沉睡過去的江遲川, 抬手輕輕摸上了他的側臉, 心裡堵得慌。
其實在晏承時找上門二選一那次, 系統就告訴我: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反派黑化值清零。】
「那愛意值呢?」
【宿主,愛意值一直都是滿的……宿主可以現在脫離世界或者留下來。】
所以他對我一直都是,又愛又恨?
心裡湧起的喜悅被另一種復雜的情緒替代。
可我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
我一直都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不敢拿自己的一輩子來賭他會一直對我好。
我氣得破口大罵:
「(在」我要回到屬於我的世界,我還有家人,有朋友在等我。
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內心掙扎片刻後, 決絕開口:
「是,現在脫離。」
我看著他的臉太過專注, 根本沒注意到江遲川將被子攥得發白的手。
隨著一道光芒閃過,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
身旁嬌軟的身軀憑空消失在原地,床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和味道。
江遲川翻過身, 貪婪地嗅著那熟悉的氣息。
他把臉埋在她的枕頭裡,手死死扣住床單,淚水無聲地湧出,迅速浸湿了那一方柔軟。
她還是騙他, 她還是要走。
他知道隻要她想走, 他根本留不住。
他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能體面一點。
「孟莞, 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才敢這麼作踐我。」
偌大的房子又隻剩他自己了,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系。
他很懷念以前跟她擠在 50 平的發霉出租房裡的日子。
以前他什麼都沒有,她要走。
現在他什麼都有了,她還是要走。
他知道她不是圖他的錢, 也不圖他這個人。
10
「莞莞, 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八十多歲的外婆佝偻著身子,顫顫巍巍拄著拐杖送我到大門口。
「知道啦外婆, 我買完菜就回來, 你快回去吧。」
我挎著菜籃,哼著歌緩緩走在熟悉的小路上。
經過一條小巷時,裡面突然傳來一陣重物捶打肉體的悶響。
粗暴的聲音響起:「不知死活的東西,一個人還敢來上門討債?」
我沒忍住好奇, 在經過巷口時還是偷偷往裡瞥了一眼。
七八個大漢手拿棍棒圍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在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驚得我瞳孔一縮,手中的菜籃掉落在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