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她一個瘸子,大晚上還往外跑,也太不要臉了。」
「你們別胡說!!!」論吵架,陳花哪是這群婦女的對手。
「嫂子,這才多久沒見,就想我了?」我推開人群,把奶奶從地上扶了起來,又讓陳花去給她搬板凳。
陳花說,天剛黑陳財和夏蘭蘭帶著陳睿就來了,說是好久沒看見奶奶了。
但是一來,就開始掏鋪子裡的東西,撿貴的拿,煙酒裝了一口袋。
奶奶見不對,就攔著沒讓他們走。
「喲,不要臉的回來了!」夏蘭蘭掐著腰,「大家伙兒來看看,這個狐狸精,拿了我家的錢,不好好在家呆著,天天開個小店勾三搭四的,這下被我們逮著了吧。」
「大半夜的,不在家,我倒要看看,是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去了。」
「你個臭婊子,敢給我弟帶綠帽子,看我不打死你!」陳財說完,手就抬起來了。
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我站著沒動,陳旺直接撲了過來,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陳財,我走之前說過什麼你可是忘了?」
「早都分家了,你們憑什麼來拿我家東西?」我一把把夏蘭蘭手裡的袋子奪了過來,好家伙,裝了十來條煙。
「夏蘭蘭,你自己屁股不幹淨,還敢亂攀咬別人?」
「我外面有沒有野男人,這一屋子老老小小的比你清楚。」
「倒是你,陳財不在家,你不好好看著陳睿,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打牌,一打就是一夜,陳財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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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少胡說!」
「我胡說?這話,是不是陳睿自己講的?」
學校旁邊的鋪子就這麼幾家,陳睿大方的很,經常拿五十一百的買東西,像是炫耀一般,天天講他媽打牌又贏了,給他多少多少零花錢。
「陳睿,小瘸子說的都是真的?」陳財聽我說完,臉比鍋底還黑。
「爸~」陳睿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根本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
陳旺松了手,陳財從地上跳了起來,揪著夏蘭蘭就走了。
「臭娘們,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掙錢,你在家就這麼造的?」
夏蘭蘭哭著說沒有,陳睿跟在他倆後面,絲毫沒有了小霸王的氣勢。
那兩個騎摩託車的小混混指認了夏蘭蘭,她給了他們一人五十塊錢。
讓他們把我車上的貨搶了,順便恐嚇我一下。
「小弟弟,五十塊錢就被收買了?」
「姑奶奶,不敢了,我們不敢了。」
「要是知道你男人這麼能打,給我們五百塊,我們也不敢啊。」
這句我愛聽。
我轉身去看陳旺,他站在燈地下,臉紅的都要滴血了。
07
我從三輪車上摸了兩包糖,塞給了那兩個小混混。
「回家吧!」
「誰要你的糖!我們都是大人了。」一頭黃毛的家伙,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
這兩年流行古惑仔,鎮上不少像他們這麼大的小伙子,天天沒事幹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滿口的江湖道義。
「滾!」陳旺懶得跟他倆啰嗦,直接開口撵人
「知道了,哥!」
陳旺回來,奶奶拉著他絮叨了一會,就讓我們回自己屋去睡。
二樓最大的那間房,床是陳花陳果鋪的。
我腿不好,不願意上樓睡,他們就一直給我留著,說等哥哥回來了,我總不能賴在奶奶房間了。
陳花還抱了自己的枕頭,說晚上她陪著奶奶,讓我安心睡覺。
陳旺非要背我上樓。
「我腿瘸了,又不是癱了。」
他見我不肯,直接打橫給我抱了起來。
「怎麼一點肉也沒長?」
第一次跟他這麼近的距離,我臉燒的通紅,還好天黑看不清。
把我放到屋裡,他又去打了熱水給我洗漱。
腳放到熱水裡,一整天的疲累都消失了,我舒舒服服的嘆了口氣,「快來,一起泡腳!」
「嗯。」他原本站的老遠,聽我說完,脫了鞋襪,搬了小凳子坐了下來,耳朵紅的都要滴血了。
「你這腳,可真白!」
說完,我也覺得不太妥當,揪著一擺左看看右瞅瞅。
「你的也很白。」
燈光不亮,我摸黑壯膽,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這人生的真好看。
被窩裡涼,睡下的時候,他把我兩隻腳踹進了懷裡。
我臉燒的通紅,一顆小心肝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睡吧,我給你捂捂腳。」
「唔!」
他整個人跟火爐一樣,熱烘烘的,我實在稀罕,就沒臉沒皮的滾到了他懷裡。
一夜好眠。
「下雪了!」
窗戶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陳旺起的很早。
院子裡的雪都掃幹淨了,鋪子也開了。
學校放假了,阿奶帶著陳花陳果在前面看店。
陳旺等我洗漱好,又一把把我抱了起來。
「我能走。」
「別亂動,樓梯滑的狠。」
我低頭看了下,樓梯上,他鋪了一層破麻袋,根本不會滑。
「就,抱自己的,人,也不行麼?」
他耳朵不爭氣的又紅了,我摟住他脖子,吃吃的笑,在他耳邊吐氣,「那什麼時候,是你的人?」
上一世,他話少的可憐,總是悶頭做事情,到走,都沒跟我說過一句體己話。
「你是不是偷我糖吃了,嗯?」
「嘴這麼甜。」我趁他不注意,湊上去啄了一口。
完了還砸吧砸吧嘴,「真甜。」
我佔了便宜就想跑,誰知道他力氣大的驚人,扶著我肩膀的手扣住我的腦袋,人就壓了上來。
最後,我被他按頭親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
「別逗我。」
我腦袋埋在他懷裡,哼了一聲。
陳旺回來以後,我成了家裡的闲人。
進的年貨,他分類整理好。
在店門口搬了兩張桌子。把對聯,窗花這種一字鋪開來。款式特別,這樣鋪在桌子上,看起來就很招眼。
另外一個桌子上,用小筐裝滿的一筐一筐的糖。
牛軋糖,金絲猴,大白兔。都是城裡時下流行的。
大過年的,即使價格高了點,帶小孩來買東西的時候,大人都會捎帶著買點。
跟我預想的一樣,大雪封了路。
店裡準備的齊全,還沒到年三十我備的貨已經賣的七七八八了。
期間夏蘭蘭帶著陳睿還來了一趟。
她臉上青紫都沒消,笑著跟奶奶打招呼。奶奶也沒給她好臉色。
「走開走開!!!沾了我這死老太婆,你闲晦氣!」
「奶奶,你這說的哪兒話。大過年的,我帶陳睿來看看你。」
「太太,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睿孩的嗎?現在怎麼了?」
陳睿最近瘦了不少,眼神也呆呆的,連帶著那份靈動也沒了。
被夏蘭蘭從後面掐了一把,他撇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日奶奶的,夏蘭蘭,你是存心不讓我好過啊!當著我的面下這麼狠的手!!!」
奶奶拿拐棍一下一下的杵地。
「你不照日子過,現在帶小孩來我這兒裝可憐?誰可憐我?」
「滾滾滾!你男人不是有本事的狠,來我這兒哭什麼!!!」
夏蘭蘭沒討到便宜,拉著陳睿就走了。
陳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拎了個塑料袋,塞到了她手裡。
「你以後莫來了,我們恨你都來不及。你來哭,我奶心疼,她過不好,我們也過不好,隻會更恨你!!!」
夏蘭蘭手抖了抖,最後還是拎著袋子走了。
奶奶也沒讓人摻著,自己進屋哭了起來。
陳花看看我,「嫂子,你別生氣。」
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08
年二十九,陳財帶著夏蘭蘭和陳睿提著東西又來了。
一兜子橘子,一根甘蔗,還有一盒點心。
進了門陳財跟大爺一樣坐了下來。
見沒人搭理他,臉色黑了幾分,「陳花,我聽說你念書,這書都念到狗肚子裡了,就這麼對長輩的?」
「我來你家,連口水都不給喝?」
陳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一邊,也不搭理他。
「哎!死丫頭,我說你呢!沒良心的。虧得我天天惦記你,有好事第一個想著你,你就這麼對哥哥?」
「你能有什麼好事?還想著我?」
「自然有!」陳財見陳花上鉤了,衝她招招手,「就,我家旁邊大菊,你可記得了?」
「她在上海,發財了,這不,要帶村裡幾個丫頭出去跟她一起幹,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有這好事,我必須替我妹子尋摸著呀!我跟你說,我可求了大菊好長時間的。」
「等翻過年,你就收拾一下,跟她去上海,香的喝辣的咯!」
「到時候,可別忘了哥哥!」
陳財說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我拿起地上的掃把,劈頭蓋臉就打了上去。
一屋子人,大概都沒想到我會動手,都愣住了,陳財被我抽的,臉上一條條血印子。
「死瘸子,你敢打我!」
「怎麼不敢!那大菊什麼人?」
「她在上海幹什麼生意?發什麼財?」
「村裡哪個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哪家姑娘能跟她去?」
「幹什麼的!她又沒偷沒搶,在上海掙大錢怎麼了!!!」
「大菊靠什麼掙大錢?」阿奶見我反應這麼大,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點,但是不願意相信。
「陪睡咯。上海那麼多大老板,陪一下錢不就來咯。陳花打扮打扮,比大菊好看多了,到時候。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你這喪良心的!!!你講的什麼話!!!陳花才多大,你敢打這種主意!!!」
「怎麼了?不就是趁年輕,老了誰還要?睡一覺,掙的比我一個月都多,怎麼別人管幹,她就不能幹?」
陳財掐著腰,嘴還在嘚吧嘚。
陳花聽了半天,也算聽明白了,氣的坐在地上哭。
阿奶順手撈了拐杖就打,被他躲開了。連著挨兩個女人打,陳財已經憋了一肚子火,抬手抓住阿奶的拐杖,就要去推她。
下一秒,就被陳旺按在了地上。
「陳財,我看你是找死!」
陳旺說完,抬手就是一拳。他力氣大,下手重,陳財被他打的臉腫了老高,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我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沒跟你計較,你別得寸進尺,再敢打陳花的主意,看我不打死你!!!」
「陳旺!!!你長本事了!!!陳花都多大了,天天在家好吃懶做的,讓你媳婦伺候,我這麼做,也是替你好!」
「我樂意伺候!當初分家了說好的,老的小的我都管,不要你瞎操心!」
「行!你們夫妻倆願意做老好人,我管不了!」
夏蘭蘭想去去扶陳財起來,被他一把推搡在了地上。
沒本事,隻會拿女人撒氣。
「陳果,你姐不懂事,你不會不懂事吧,要不要去過好日子?」
這是沒完沒了了?
「我跟你說,我老板,家裡可是開廠的,有的是錢,就是缺個兒子,你可願意去?」
「不去!」陳果年紀小,但心裡什麼都知道。
「哎嗨喲!我跟你說,我老板真有錢,出門坐小汽車,家裡吃的穿的那可都是高級貨,你去了,就擎等著享福吧!」
「這麼好,你怎麼不讓陳睿去?」
「陳睿?陳睿哪有那個福氣!」陳財臉上掛了討好的笑。
「我可是聽說了,你期末考試考了個第一,連校長都誇你呢。人家看中的,就是你成績好,聰明!」
「陳財,我好不好跟你沒關系!」
陳財大概沒想到陳果會這麼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明明不到十歲的孩子,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冷漠又決絕,陳財也被他唬住了。
「帶著你的東西,走吧。如果爸媽知道你變成這樣,在下面也會不安心的。」
「你,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麼!」陳財支支吾吾了半天,左看看右看看,拎起他帶過來的東西,罵罵咧咧的走了。
「一群傻逼!有福都不知道享,活該過苦日子!」
「臭娘們!還不走!!!」夏蘭蘭摟著陳睿,站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一直聽她擺布的男人,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