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梁王搶來的夫人。
他相當介意我曾為人婦,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擋他享受我。
午夜夢裡,那雙暴虐不甘的眼眸也依然沉沉地鎖著我,手掌緩緩扼住我的咽喉逼迫。
「本王嬌養了你這麼久,你要明白你的夫君到底是誰!」
1
我是從山野裡搶來的妾室。
梁王告誡我記住自己的身份,我這樣的草民出身,恹恹的病秧子,做了他的妾室已經是恩賜,不要妄想成為正妃。
在他黑壓壓的視線中,我依然如同死水般沉默。
當初在山野中救了這個黑熊般粗壯的異族莽漢,因此害死了我的相公,還被擄走淪為他的妾室。
可梁王要我感激,他給了我其他女人趨之若鹜的尊貴身份,讓我在內宅中受人侍奉,這是恩賜。
「不要讓我看見你哭喪著臉!」
梁王警告,他是本朝唯一的異族王爺,出身邊疆草莽,戎馬倥傯,封王後,未曾有過女人,更不明白該如何疼我,隻知道逼迫著索要。
他強行把我從山野中擄走,抬進王府裡,不許任何人談及我的過往,甚至洞房的時候,都勒令我裝作未出閣的姑娘家侍奉。
他是相當介意我曾為人婦。
可即便如此,也阻擋不了他享受我。
入夜內宅中照常響起沉穩的靴子聲,處理完政務的男人推門而入,之後往往都是一番難以承受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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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久後,我就誕下梁王的長子。
產子讓我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連起身都困難,坐褥了許久也遲遲不能侍奉。
梁王一直忍耐著沒動我,依然如孕期那般親自看管,他和我同吃同宿,盯著我的視線飢餓壓抑得厲害。
直到我被搜出了那個已死相公的玉佩。
這自然觸怒了性子暴躁又易怒的梁王。
「這就是中原所謂的守貞?」
他冷笑,深邃的面龐鋒利而輕蔑地視人,蜷曲的發間綴著彩色的細珠,即使在本朝為官,也依然大剌剌地穿著他異族的裝束。
梁王將那塊劣玉踩在鑲金獸首的靴子下,硬生生踏成齑粉,高大健壯的莽漢兇殘的兩眼呈一抹黑色,目光就要噴火,壓著病弱的我質問怒吼。
「本王養了你這麼久,你還不明白你的夫君是誰!
「都給我生了個種了,你還敢念著一個死人?!」
我的啜泣慘哭透過如意菱窗,虛弱的哭腔被床板聲淹沒,整座王府都在恐懼中噤聲。
梁王怒火中燒不肯放過我,逼我認清楚我的夫君是誰,脾氣上來時,甚至呵斥我是個卑賤的草民,我的孩子是下人生的小下人,把我逼得要昏厥過去也不罷休。
我的坐褥期就是在這樣的欺凌中度過。
壓抑中我越發沉默,梁王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威脅我,若是再不肯同他說話,就讓人把我的嘴縫上。
可我卻依然緘口,一言不發,幾乎讓人懷疑是天生啞疾,唯有對待日漸長大的孩子元兒,才罕見地細細說上幾句。
梁王回院,聽到內室中我在和元兒小聲說話,一貫怯懦的聲音此刻溫柔得浸出水,這在梁王聽來……幾乎像是把黏膩膩的小勾子。
可隨著他抬靴推門進屋,我的聲音就消失了,仿佛推門而入的不是我的夫君,而是個需要防備的外人。
梁王眼色也冷了下去,他掃了一眼我們,問我和元兒在說什麼,讓我同他講。
「幾歲的稚童能懂什麼?
「你有什麼不能跟本王講?」
可內室卻依然安靜到窒息,直到梁王臉色壓下去,粗暴地把元兒從我身邊扯過去,動作粗魯到讓我的心都糾起來了。
「王爺——」
元兒像個小鹌鹑般被拎起來,他縮著脖子害怕得想要躲開父親。
梁王濃眉皺得更狠,眉心甚至顯出一道豎痕,他音色寒意透骨。
「此子。
「不像本王。」
梁王不允許我再見元兒。
他說是我教壞了這個孩子,他的子嗣怎麼能隨了我這幅懦弱又膽怯到讓人煩躁的性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看不起我的出身,因此,連孩子都要從我身邊帶走。
從此之後,我身邊隻有他,這個以我夫君自居的異族男人……
3
梁王攝政多年,把持朝政野心勃勃,對外也是格外強硬,驅虎吞狼擄掠多地,周邊鄰國無不俯首,早就是功高蓋主卻無人敢動的禍患。
達官貴人來府邸拜謁,往來頗多,其中甚至還藏了許多異族人,都絞盡腦汁妄圖攀附梁王滔天的權勢。
而我這個內宅裡的婦人,梁王唯一的枕邊人,哪怕是個妾室,也是那些富貴命婦放下身段拉攏的對象。
可在梁王的強令下,內宅無人有膽踏足。
唯有以萬金尋得的郎中才能在侍從的引領下窺見一眼內院。
王府的承諾,隻要讓我身子好一點,定是給郎中加官晉爵。
這樣的厚賞之下,那些郎中卻隻能戰戰兢兢地擦擦汗水,給出的說法都是我是太抑鬱了……
抑鬱什麼,待在他身邊就這麼難受?!
梁王聽罷之後,往往臉色極差,讓人把年邁的郎中亂棍打出去。
可這樣下來,我的身子越來越差,大概是厭惡極了梁王,僅僅是待在他身邊都難以忍受。
藥物越開越多,苦澀難以入口,我喝不下,梁王就放下折子,端起藥碗逼著我喝。
結果往往是我被嗆到,咳得難受,把梁王的袍子都染成了濃重的褐色。
可即便如此,梁王也不喜有其他人靠近我給我奉藥,下朝回來之後,就呵退那些礙眼的婢子,把我帶在身邊親自看管。
在他的照看下,我幾乎沒做過什麼活,因此,在他身邊拿起針線,確實是件稀罕事。
世所罕見的暖玉從就寢的院落一路鋪陳到書房,這樣的窮奢極欲,在以天下養的梁王府邸也不足為奇。
書房中的鎏金獸爐裡,點著的都是些較為溫和的藥香柱子,濃重的草藥味早已浸透了每個角落,長久以來成了習慣,倒也不再感到刺鼻。
透過政務折子,梁王的餘光跟著我的動作移動。
我跪坐在他身側的軟墊上,垂首在繡一件束帶,梁王看出這件束帶是給男人做的。
我體弱一向沒什麼精力,梁王也沒想過要我去給他做這些。
可我卻突然拿起針線,甚至主動提出,想要給梁王量一下身形。
桌案下金絲軟碳一爐一爐地換,確保書房裡暖意融融不凍著貴人。
半晌,梁王掀眼看我,仿佛才從政務中抽身,分給我些目光。
這本就是應該的。
尋常人家娘子哪個不給夫君做這些。
他起身讓我量,高大的身軀直立。半晌沒有動彈。
「等這件束帶做好了,本王可以允你一件事。」
我放下布料,有些不明所以他為何忽然承諾我。
燭火下秀目微微垂著,溫紅的火光仿佛驅散了我面上淡淡的病氣,隱隱的眼與眉之間洇出了些嬌意的胭脂色,似乎是可以一起偕老而不再需要擔心什麼體弱。
我問他,「什麼事都可以嗎?」
梁王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他說什麼都可以。
4
立冬之後,朝廷為了各項典儀忙碌得厲害,折子堆積如山,梁王幾乎入夜才能回府,還要日日記掛著詢問我繡得如何了。
府庫裡的料子盡數清點錄進了冊子裡,甚至又從其他地方調運過來了許多,任由我挑選。
冬日天寒,即使護得再好,身子也很難不受寒意侵襲,可哪怕病恹恹的,我也堅持一針一線地做。
元兒偶爾趁父親不在時偷偷來見我,隻有這時,我才放下針線,彎著眉眼聽他說話。
半大的孩子天生乖巧,比同齡人內向很多,這在波譎雲詭的吃人京城,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我生怕他受欺負,而我這個做娘的身子病弱,怕是……很難陪著我的元兒長大了。
隻希望我繡的這件束帶,可以讓他長大後用的時日久些……
年末過得不太平,筵席上我突然暈倒了,於是王府的宴席也盡數撤去,而那件束帶也擱置了下來。
就這樣斷斷續續一直到開春之際,我才終於做好。
這些時日裡,我和梁王相安無事,他甚至對我溫存了許多,連嘲諷也不再有了。
我把這條束帶給梁王試了,長度正合適,我終於放心了,父子二人腰身理應相差不大,元兒長大後,大致也能用上許久。
梁王很給臉面地試了束帶,反常地沒有挑刺,甚至還罕見地誇了我,隻是在脫下時,臉色突然難看下來。
束帶內側上繡了名字。
這條束帶,是給元兒的。
梁王氣笑了。
5
我不知道梁王為何發怒。
他喝了很多酒,回來就開始發瘋。
男人面龐深邃,趁著酒意故意惡劣地用胡楂蹭我,粗硬的胡楂蹭在面頰上很不舒服,可他總是喜歡這樣觸碰我。
他周身濃烈的酒氣讓我忍不住想要幹嘔,猛地把我壓在桌案上,居高臨下地盯著我雪色的頸子,突然告訴我驍勇的民族才是天下之主。
我聽懂了他在說什麼,梁王是在告訴我,他要篡位。
梁王俯首看著我慘白的臉色,開口譏諷我天性怯懦,配不上他。
他接著又說,若是篡位不成,失了勢,定是要先弄死我,不允許我獨活。
我害怕得發抖,梁王還死死抓著我,把我按在桌案上,仿佛是猛獸欺壓著玩弄奄奄一息的獵物。
他說了一大堆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最後問我就當真對他沒有什麼所求。
他問我想不想做他的正妻,這樣元兒就是嫡子。
我出身卑賤,這些事是不敢想的,梁王恐怕又是在打算趁機嘲諷我,我被壓得瀕臨窒息,說我病弱,不能勝任。
梁王冷笑,
「你確實沒什麼做一國之母的資本!」
這麼多年了,我對他沒一點要求,我也沒有一點娘子對夫君該有的愛慕,我是該愛慕他,可我隻會讓我的夫君生怒,不會體貼溫婉地軟聲求他。
在我們僵持時,元兒突然闖了進來。
他一向不被允許靠近這裡,可今日知曉梁王喝了很多酒,怕他傷到我,不顧忌這些規矩趕來。
「娘!」
元兒衝過來抱住我,而梁王也松開了桎梏我的手。
我終於耗盡了力氣般跌坐下去,元兒則是在一邊護著我,警惕地盯著他的父親。
梁王靠著屋柱,眯起眼,看起來有些危險兇惡,他粗聲道。
「多少年了你娘一直都是這副樣子。
「她要什麼我不能給她?偏偏要做個啞巴。」
我們母子相互依偎在一起,可憐委屈的模樣,簡直像是遭遇了夫君毆打一般。
我像是被驚到了,呼吸已經不穩,緩了許久才好受些,可很快又開始面色蒼白地咳起來。
梁王才終於停止了瘋態,隱忍地合上眼。
6
梁王半個月沒有回來。
他讓人在東邊收拾了個院落住,把我扔在主院裡,依然由眾多婢子伺候著。
他的怒火不會發泄在我身上,拽著元兒去了演武場督促,親自教養這個隨了我的懦弱性子的獨子。
兵器砸過來,重重地把孩子掃落,元兒已經是摔得渾身青紫,可依然被呵斥著起來訓練。
男人濃眉皺得死緊,他作為父親,卻對這個孩子極其苛責,完全不把元兒當作一個尚還稚嫩的孩子,而像是戰場上敵對的寇仇。
「起來繼續!和你那個病秧子娘一樣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