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爺子的臉色一僵,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我和顧青也對視一眼,立刻越過任老爺子往裡走去。
聲音是從三樓傳來的,那裡一直都是任心怡的房間。
等我們跑進去的時候,任心怡雙眼通紅,手掌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場面恐怖嚇人。
顧青也反應極快,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制住了任心怡。
在任家其他人趕進來之前,顧青也已經用又粗又長的紅繩綁住了她,還在她嘴裡塞了一整顆的大蒜。
沒有剝皮的大蒜!
這麼一比,當初他對我,確實客氣不少。
任母這次是真的暈過去了,任父堅強不少,聲音卻還是露出了不少膽怯。
「這..小怡這是怎麼了?」
「被感染了,我要把她帶走。」
顧青也神色淡淡,看上去並不怎麼感興趣。
隻是走上前去,單手將任心怡提了起來,另一隻手捉住了我的胳膊。
「走吧,這頓飯,看來是吃不了了。」
「怎麼會吃不了?小怡...小怡就算感染了,我們一家人幫你看著,還能沒有個吃飯的時間嗎?」
「再說了,這頓飯是為了你和小言準備的,跟她也沒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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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這些人的心理素質。
原主這樣從未養在身邊的也就算了,連任心怡,也比不上和權利頂端的人吃一頓飯是嗎?
顧青也皺了皺眉頭,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我輕聲打斷了。
「誰都不缺一頓飯。」
「這些沒什麼誠意的東西,就別拿出來耽誤我們的時間了。」
成年人說話,點到為止。
我跟著顧青也到隔離區,遠遠的在外面等著,一整棟樓被鐵欄杆圍住,像監獄一樣滲人。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原作者的描述。
「他們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樣子,雙眸猩紅,鬼氣森森,像是一座監禁異類的牢籠,從被感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為了末日的犧牲品。」
我站在那裡,抬起手,靜靜卜了一卦。
赤口,速喜。
過程艱難,但結果大吉。
5
任家父母找過來時,顧青也正笨拙的蹲在廚房裡拔豬毛。
「哪有你這樣不講道理的人,說要感謝我,給我燉蹄花湯,結果還得我自己剁塊拔豬毛...」
「我看還是算了吧三言,咱們出去吃?」
驕傲的大少爺被豬蹄折磨的不行,氣急敗壞的扔掉了身上的圍裙,一轉身卻看到門口站了連個目瞪口呆的人。
任爺爺和任父。
聽聞任母心疼養女成疾,現在正在醫院養病,他們二人先行一步,說什麼也要把我帶回任家。
聽聽,再精明的資本家,忽悠人時也愛說蠢話。
我靠在門邊,一臉無辜的望向面色黑沉的顧青也。
他對於任家一向沒有好感。
當然,這裡面我吹了不少枕邊風。
但最主要的是——什麼樣的人家,會對異化的家人毫不在意呢?
不管是一開始被誤會成吸血鬼的我,還是當著任家人的面被帶走的任心怡...
哦,我也不算是被誤會的。
除了長長的牙齒之外,皮膚也變成了冷白皮,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力氣和速度也是成倍增長。
可就是不懼光,對血液也沒有渴望。
我自個兒都忍不住思考,難道這才是跟著我來的金手指?、
果然,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爺不會放棄每一個善良的孩子。
我幾乎快要感動哭了,當著他們的面,用袖口擦了擦幹幹的眼角。
「兩位叔叔啊,你們也看到了,我這過的也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就不邀請你們進來了。」
「還請各位有 P...有事就說。」
這次的任父,似乎做了十足的準備,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他遞給我一個文件袋,臉上的表情和藹可親。
「這裡是股份轉讓協議,之前被那個養女佔去的百分之十二的股份,我們都拿回來給你。」
「你是我親生女兒,這是你應得的。」
我點了點頭,面上也浮上了一絲孝順。
「對,的確是我應得的。」
「那可以折現嗎?我看過你們任氏的報表,感覺活不長了的樣子。」
任父剛才還算完美的面具被我孝出了裂縫。
可事情還沒完,我接著往下說去。
「畢竟任心怡是 A 城內部第一個感染的例子——可是有很多人對你們不滿呢。」
「比起喊我回家,應該先想辦法盤活公司再說吧?」
A 市大人物不少,可以說是防守最嚴格的城市之一。
隻要有發現的苗頭,基本都被隔離了起來,像任心怡這樣作死的可不多。
顧青也給我倒了杯熱水,接過話茬。
「你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我來跟他們說。」
「任心怡異化的時候,我從旁邊發現了含有病毒液體的玻璃瓶,已經拿回了血獵中心化驗。」
「接下來,血獵中心將會對任家進行調查。」
「為什麼 A 市城區裡明明沒有感染者,卻會出現病毒原液?」
「你們不必要對我解釋,直接對著調查員解釋就行。」
任爺爺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原本他還能站在一旁看戲,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兒子一個人解決。
直到顧青也一絲顏面都不留,他終於破防了。
「什麼病毒原液?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任家也是受害者,你們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
當初原主被陷害的時候,任家講道理了嗎?
我嗤笑一聲,冷眼看著他們崩潰的神情,從一開始還在賣慘,企圖撇清關系,到直接衝上前去,似乎想拉住顧青也要個說法。
然後,被他一個拳頭打飛了出去。
「你們不會想知道血獵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
「現在這種狗急跳牆的行為,隻會讓我認為,你們對任心怡的行為心知肚明,甚至可能是幕後的指示者。」
整件事的過程其實很好猜。
任心怡一開始購買藥劑是想陷害原主,然後用原主的死,讓任家更上一層樓。
某些人就是對自己比較有自信,他們不會考慮到被拒絕的可能性,隻會想著怎麼才能接觸到更高的階層。
在她們看來,為了那一個機會,付出點什麼無足掛齒。
所以,當我沒有出事,還因此住到血獵中心之後,任家人就又動了歪心思。
她們甚至選在了顧青也送我回去的那天動手,隻是萬萬沒有算到,藥劑那麼霸道,任心怡才剛剛入口,就立刻發生異變。
任母大受打擊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
是她親手害死了自己最心疼的養女。
人們總有僥幸心理,可世界上,又有幾個能中頭彩的人呢?
6
任家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因為一場幼稚的宅鬥,任家縱容養女從黑市引入吸血鬼病毒,已經構成了犯罪,與此同時,我的微博小號被翻了出來。
任氏股票狂跌,除去已經異化,被關進隔離區的任心怡以外,剩下的人都被革職調查,據說幾人是連夜出逃,任家的幾個股東正在找她們,黑市已經懸賞了幾人的人頭。
顧青也說,有人在海外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幾人倒在街頭,身上到處都是搶傷,似乎受過好一番折磨,硬生生流血而亡,死前似乎還掙扎過,昏暗的小巷裡有好長一條血跡。
而我的公司一夜之間爆紅,所有產品都賣斷了貨,顧青也借給我住的房子,被我買了下來。
這套房子的風景其實很好。
13 層,不高不低,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世界,綠樹,人工湖,美不勝收,卻沒有多少人氣。
自從進入末日時代之後,大街上就已經沒有行人了,大家都窩在家裡,利用無人機送貨生活。
所以,當顧青也帶著自己的那幫同事悄悄來到樓下擺蠟燭撒花瓣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
他們並沒有發現樓上的我,還在小聲討論著什麼。
似乎並不知道,自從虎牙長出來之後,我的聽力也跟著進化了。
所以,顧青也的嘟囔聲,我都聽到了。
他說:
「你懂什麼?什麼叫陷進去了?明明是她先喜歡我的。」
「我這是身為男人的責任感,必須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告白。」
「怎麼可能是玩我的,我們都已經...」
「算了,你這樣的單身狗聽不懂的!還孤狼,孤你妹,滾。」
「阿言那麼肆意的一個人,每次對著我笑都抿著嘴,超級害羞!這不是愛是什麼?(是怕露出虎牙)」
「沒親過?今晚回去就親!給你錄視頻親!單!身!狗!」
單純的少年啊,他似乎覺得親近和撒嬌就是愛。
但不是,我隻是饞他的身子。
雖說幹我們這行的要寡情少欲,但我都素了 20 年了,攢一攢,也能欲一陣子。
隻是可惜啊,這個賬,我認不了了。
在他們收拾好之前,我走下去,平靜的望著他。
「顧青也,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
「為什麼血獵,剛好都是你們這些 A 市本地的青年才俊呢?」
顧青也的動作頓住了,他原本興奮的眼神漸漸冷卻。
在他的身後,那些曾對我還算友善的血獵們,更是露出了審視了眼神。
我朝他裂開嘴,明明白白露出了虎牙。
「喏,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我似乎有點事情。」
「我願意配合研究。」
錢呢,我賺到過了,果然和老頭子說的一樣,沒什麼意思。
現在我還有別的想做的事。
「我也接觸了病毒,但沒有發生病毒,也許從我身上能找出解決的辦法。」
每個末日的結局,都以疫苗誕生作為 HE。
我願意出一份力。
7
好好的告白變成了告別。
我被帶上了重重的镣銬,上車之前,顧青也紅了眼睛。
「我可不會等你。」
「等你以後出來,我就不跟你告白了。」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沒人要的滯銷貨...我很搶手的。」
「但你如果能活著出來的話,隻要你能回來,我們就結婚。」
「你這輩子太苦了,以後,我陪著你。」
我搖了搖頭, 湊上前去,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別等了。」
「這件事結束以後, 我想回家。」
我的家,不在這裡。
我得回去啊,小老頭還在等我回去養老呢。
原主明顯不是個聰明人, 計算是互換時空,我也不放心啊。
從半個月前,我佔卜了無數次,冥冥之中察覺到了回去的方法。
如果一定要死亡, 我想用有意義的方式。
顧青也愣了愣, 耳尖微微發紅, 慢慢的,鼻尖也紅了,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他問我。
「所以你的家裡,沒有我, 是嗎?」
小東西,哭的還挺好看。
我朝他笑了笑, 小聲的開口。
「你又不是什麼滯銷貨,會遇到新家的。」
「記住了, 我叫三言。」
「我不姓任。」
顧青也番外
1
三言沒從那裡出來。
我每天都去研究所門口看她, 她被關在無菌室裡, 臉頰越來越消瘦。
負責人站在我的身側,和我一起透過單面玻璃看她。
「她是個很特殊的人, 從玄學的角度來說,我們通常認為, 特殊的人都有她的使命。」
「所以顧青也,你愛了一個很厲害的女孩。」
我扯了扯嘴角,嗓音卻越來越幹啞。
「幫幫我,我的婚禮, 不能沒有新娘。」
「可是顧青也,人類也不能沒有疫苗。」
「說吧,這次又是怎麼回事,懷疑我成了吸血鬼?」
「「然」當初在我們之中,官方大規模抽取了血液,選取了沒有排異反應的人出來,成為血獵。
我的姑娘,好像已經猜到了。
人類想要『造神』, 卻制造出了一場災禍。
欲望帶來的虛妄,終將被真正的神明拯救。
2
兩年以後, 城市恢復了繁華。
行色匆匆的路人路上, 有煩躁,有無奈, 也有笑容。
這大概就是她想要守護的東西,我替她看到了。
那天晚上,我許了個願。
我想去三言的家看看。
如果她的家裡沒有我,那就讓我去找她的家。
我想, 世界上是真的有神明。
所以有一天, 我在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穿著布衣,依然活潑的小姑娘。
她正笑著朝身後打招呼。
「小老頭,快來!該上晚課了。」
我盯著她, 看了許久。
然後,默默的走了上去。
「我能不能,也跟你們一起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