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聞不得濃鬱的花香,我便做了一些果味的香露給她,她最喜歡的便是桃子味,用了身上香甜,孩子一樣。」
說起清安,雖然不是親生,但到底是她看了十六年的孩子,怎麼會不想念?
我也想我姜家爹娘了。
她又問我喜歡什麼氣味的花露,做給我。
我說喜歡肉味的,教養良好如她都忍不住翻白眼。
「聞聞自己身上的味兒就行了。」
我哈哈笑起來,在她身上聞了聞:「嗯,娘親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摸摸我的頭,微微紅了眼。
我還給那位主子寫了封信,問他到底是誰,又說我娘毀了一根手指,以為這些東西便能收買我?
很快,那位便回了信,送來的是一根手指。
同時,黑鷹當著我的面,也砍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姑娘,我跟主子的兩根手指,姑娘可消氣了?」
31
黑鷹說他主子為了求得我的原諒,連手指頭都砍了。
他覺得我應該很感動。
但老實說,對方的這種陣仗,我真的有點怕。
Advertisement
娘親跟大哥他們都問我是不是感動了,我卻搖頭。
「不,不是感動,是害怕。」
首先不論那手指是不是背後主子的,他能做出這種舉動,足以說明他擅長揣摩人心,而且所圖不小。
他為何執著於我,我思來想去,終於明白幾分。
無非是,我佔著姜家和宋家兩家女兒的名分,他要以我為突破口籠絡姜宋兩家。
攻克我一人,他籠絡兩家,文武都有,可真是方便。
宋思安問:「可他為何不去追逐清安姐姐呢?清安姐姐也是兩家的女兒。」
他沒有說我不好的意思,隻是清安在外面,更容易追求吧?
老實說,我也覺得奇怪。
娘親卻說:「因為清安身體不好。」
宋清安身子不好,就算性情溫柔,可依然不是很多人家兒媳的首選。
娘親又說:「還因為清安的身世,就算很多人家不在意,但有些人認定了庶出的女兒如同奴婢,根本不會考慮讓她們做正妻。」
嘭!
我差點砸碎了桌子。
庶出怎麼了?
關他們屁事?
再想到這混蛋說不定真的在我跟清安之間衡量過,然後嫌棄地將清安丟出可選項。
這混蛋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在我們姐妹之間挑挑揀揀?
「你家主子的手怎麼樣了,傷好了嗎?」
我拿著自己做的傷藥給黑鷹,一瓶給他,一瓶給他的主子。
「如果可以,我想見見他。」
等見到他,我就給他一拳,問問他有什麼資格將女子當作他事業的籌碼?
他算個什麼東西?
黑鷹說會轉達,但未必能見到。
果然,這一次,人沒來,但帶了很多禮物,比以前的還要貴重得多。
我直接把東西丟出門去。
「見不到人就算了,東西也不必再送來。」
說完,還轉身跺腳,又猛然將門關上,還差點砸了黑鷹的鼻子。
門一關上,娘在屋裡挑眉。
我用口型問:「怎麼樣?學得像嗎?」
她微微點頭,也用口型說:「第一次,已經很好了。」
又過了些時日,黑鷹又送了更好的東西來,我看了看東西,轉身哼,進屋。
娘依然豎大拇指:「這一次更好了。」
隻是那些天,我已經不怎麼吃飯了,看著憔悴了很多,甚至還病了。
這一次,黑鷹終於帶回了他的主子。
見到人的那一刻,真的沒有任何驚喜和驚訝。
「蕭澤善?怎麼是你?」
對著早就猜到的人做出驚訝神情,還得忍住上前一拳打死他的衝動,真是為難我。
32
我還記得在京中他偶遇我們,一派謙謙公子的模樣,也記得在城門口送別,他寫來的那信。
如今,他再次出現,眼神關切,卻有了些志在必得的神色。
我的幾次小女兒姿態,從一開始對他的蠻橫要求,到見不到他的失望卻妥協,已經讓他以為拿捏住了我,以為我對他漸漸有了情誼,見不到卻掛念。
他以為,我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家娘親說得對,被追捧長大的男人,都很自信。
蕭澤善,一個在我跟清安之間權衡過,最終舍了清安的混賬玩意兒。
「蕭澤善,怎麼會是你?」
他靠近了,對我拱手行禮:「秀兒,咱們終於再次見面了。對不起,京中事務繁忙,我分身乏術,這才來晚了。」
他讓人送上了很多禮物,還帶來了一個很讓我們詫異的消息。
「姜家被處罰,爹和哥哥都被打板子,還被降職?」
我趕緊問:「那我娘和清安呢?」
蕭澤善痛心疾首:「姜夫人和清安姑娘去宮裡求情,卻連宮門都沒進去,隻能跪在宮門口,大雨傾盆,都被淋病了,清安姑娘回去後大病一場,差點一命歸西。
「不過你別擔心,我已經請名醫為清安姑娘診治過,她性命無憂,如今身子也漸漸好了。」
我嚇得捂住心口,又憤怒不已。
「我姜家爹爹一向忠心耿耿,皇上為何這般對我們?」
蕭澤善苦笑道:「還能是因為什麼?姜家功高震主,又交遊廣闊,在武將中名望甚重,現在還跟宋家這種文官牽扯上,皇上怕呀。
「還有宋家,一個文官跟武將有牽扯,你以為宋家之前的貪汙案是因為什麼,又是因為什麼被流放?」
我握拳低頭,自己沉思片刻,再抬頭時,已然是痛心疾首:「所以,皇上就要這樣折磨我們兩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兩家該何去何從?」
老實說,他這些話說得太真了,我是真的信了三分。
大概也是因為這三分,在跟他虛與委蛇的時候,才能演得這般像。
蕭澤善這才拿出了兩封信,說是兩家爹爹寫來的。
「秀兒姑娘,這確實是姜將軍和宋大人的親筆書信,你看了便會知曉。」
姜家爹爹的書信寫得很簡單,他說他活不下去要跟著造反啦。
我捂著心口,不愧是我打小就認識的爹,風格一如既往。
這種信,別人學都學不來。
我看了看蕭澤善,他很明顯看過信了,這會兒笑得有點尷尬。
造反這種事兒說得太直白,也不好聽。
接著便是我宋家爹爹的信,他寫了足足十頁紙,真能寫。
上面從古到今從上到下分析了一遍,又寫明了種種原因,還有關心我們娘幾個的話,總而言之就是,他也要追尋明君了。
他倒是沒寫造反,因為他在裡面寫了,宣平王爺也是皇室正統,他們這不算造反,隻是撥亂反正罷了。
行,也是他的風格,寫得很啰嗦。
「所以,我們要擁立新君?你為了逼迫我宋家爹爹合作,害我娘丟了一根手指?」
這件事,我可記得呢。
33
蕭澤善舉起手:「秀兒,當時是我父親太著急,下面的人又會錯意,才會逼迫宋夫人寫信,並沒有想過真的傷害你們。
「當時看到宋夫人送來的手指,我跟父親也很痛心,為了表示歉意,我也割下自己的一根手指。」
他的手上確實是少了一根手指。
我過去,做出痛心的樣子抓住他的手仔細看。
他也任由我抓著,讓我看。
但我很快就「呀」地驚叫一聲,甩開他,紅著臉轉身:「對,對不起。」
他在我身後,靠近了,輕聲道:「沒關系,澤善明白。」
他身上有桃子香味。
清安最喜歡的桃子香味。
我微微側頭看到了他身上的香囊,一樣的料子,我也有一個,清安第一晚住在姜家的時候便送了我一個。
那傻姑娘,我不在家,她又做了什麼傻事?
蕭澤善說要帶我先回京去。
「我們很快便要舉事,姜將軍說你也很擅長帶兵,秀兒,請你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問我娘她們怎麼辦,他說會有人好好照料,不用擔心。
我說好,隻是今晚要跟家人道別。
蕭澤善一路舟車勞頓也是累了,早早吃過飯,先送我回房休息。
在分別前,他說:「秀兒姑娘,你很好,鮮活靚麗,陽光明媚,澤善心悅你,不因你的身份更不因相貌,澤善沒瞎。」
月光之下,俊美青年目光灼灼,深情款款,語氣柔和又直擊人心。
若沒有這所有事,若我傻一些,便真的信了。
我跟他展顏一笑,嬌羞轉頭:「我知道。可我還是很喜歡你的相貌。」
他這次也真的紅了臉。
在我要進院門前,還喊了一句:「秀兒姑娘,咱們明日坐一輛車如何?」
我嬌羞說好,第二天真的跟他坐了同一輛車出行。
隻是,我坐著,他躺著。
我伸展胳膊,他被捆著。
我吃著,他看著。
我心情愉悅,他惶恐不安外加不解。
怎麼不算坐一輛車呢?
34
前一晚,發生了很多事。
我帶著那些不起眼的老弱病殘跟姜家幾個侍衛裡應外合,將蕭澤善的人全部拿下。
其實也沒那麼難。
一是蕭澤善沒想到,我能帶著這些不算戰力的弱者反抗。
他不知道,我是怎麼跟這些人聯系好,並商量好行動的。
他偷偷出來,也不敢帶太多人,戰力不足,便被我們堵了個正著。
二是,他太小看我們,不知道我隨身帶著毒藥,一直沒用,加上在莊子上搜集的一些藥材,全都下在了他們的飯菜裡。
當他們要麼拉肚子拉得渾身無力、要麼這裡疼那裡疼被全部拿下的時候,至今都震驚,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我跟他解釋,我壞心眼,一句解釋也沒有。
如今我隻是抓了個蕭澤善而已,還不到最終決戰時刻,宣平王爺也還在京城,我不能將一切都解釋清楚。
萬一那些招數我還要用呢?
萬一他跑了呢。
被他知道了我所有招數,我還怎麼對付他?
蕭澤善很氣惱。
但也拿我無可奈何。
他問了第一個問題。
「秀兒你對我當真無情?為了跟宋夫人賠罪,我可是連手指都切掉了。」
我轉頭看他。
「我為何一定要對你有情?我們宋家被流放,就是你們做的吧?還有那些刺殺羞辱以及被關在莊子裡也都是你們做的。你見過陷阱裡的獵物會愛上獵人的嗎?」
他一定是被京城裡的女子們吹捧習慣,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被他的小招數蠱惑,被他召之即來。
他該清醒一點了。
我給他頭上潑了一盆涼水,讓他涼快涼快。
蕭澤善氣惱,還對我有了些恨意。
他又問我們要去哪兒。
我說不知道。
我們沒有目的地,隨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