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突然不記得沈遇霖的。
周遭人都跟我說,我和他是夫妻,結婚十年了。
可我看到他接別的女人回家,還貼心提前下車,為她拉開車門,手墊在上頭生怕她撞到。
見到我,也隻是冷冷掃我一眼,更多的是視而不見。
我忍不住問他:「你這麼對我,我當初為什麼會嫁給你?」
他張張嘴,答不出來。
1
沈遇霖把我從醫院帶回來後,就徑直上樓。
我剛失憶,還沒太適應,叫住他:「那個,你好,聽說我們是夫妻?」
他頓住,轉過頭,腿還邁在臺階上:「抱歉,忘記你腦中有淤血了。
「醫生說你腦中淤血最多三個月就能排出去,到時候你記憶應該就能恢復。
「二樓左手邊第三個是你的房間,我住三樓。」
我不解:「我們不一起睡嗎?」
他手無意識搓了下,張張口:「易歡,其實我們很久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哦,這樣啊。」我點點頭,隨口道,「我還以為,隻有十分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共度十年。」
那一刻似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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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霖居高臨下,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一層冰,凍住了他。
我抬手,把燈打開。
然後迅速適應地冷漠越過他,上樓推開自己的房間。
我不知他在門外站了多久。
隻是我洗完澡出來後,還看到門口來回走動的身影。
夜裡,我剛合眼,就感覺身邊床下陷。
有人帶著水汽貼了上來。
沈遇霖從身後擁住我的動作十分熟練。
看來,我們曾經確實相愛。
第一次見蘇月,哦,不對。
我忘記之前的事了,也不記得之前知不知道她,又是怎麼和她相處的。
總之翌日醒來我就不見沈遇霖了。
再見到他,是他和蘇月一起。
他為她開車門,為她擋車頂。
然後牽著她的手,熟門熟路走到我面前。
我站在臺階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說:「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是蘇月搶先開口,她誇張笑了聲:「祝易歡,你瘋了?
「你是失憶了,不是腦子傻了,一個男人愛不愛你,你分不出來?生攔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真夠沒皮沒臉的。」
所以,沈遇霖為了這樣一個女人,當著我的面出軌?
我看向沈遇霖,他開口說和的樣子很為難:「好了,阿月,我們進去吧。」
如果我沒記錯,這套房子是我和沈遇霖的婚房。
而且昨天,他還在我想要拒絕的時候,跟我討要夫妻義務。
我笑了聲:「是嗎,那我們昨天是在做恨?
「還是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是來做客的?」
沈遇霖下意識想阻止我繼續說下去,他看了蘇月一眼,帶著慌張和心虛。
蘇月愣住,然後眼淚砸了出來。
她不斷拿著手裡的包打沈遇霖:「你不是說你跟她早就跟她沒感情了嗎?
「你竟然還和她發生關系,那我算什麼?
「沈遇霖,你對我不忠你知不知道!」
沈遇霖心疼地把蘇月攬進懷裡,不斷安撫她。
「阿月,別哭了,我見不得你這樣。」
沈遇霖哄不好人,抬頭看我一眼,帶著埋怨和譴責。
我倒是一時不知,是小三的到底是哪一個了。
這兩人,也算般配。
2
那夜沈遇霖和蘇月相攜離去。
整套宅子裡隻有我一人。
我覺得空蕩,越發找不到繼續待著這裡的必要。
我是爬山時不小心磕壞了腦子,醒來後就在醫院,被告知腦中有了淤血,會暫時影響我的記憶。
我一直在休息,也沒來得及弄清我現在究竟是什麼處境。
不過不用著急。
最多三個月,我什麼都能記起來。
兩天後,我看了下銀行卡餘額,準備先出門,替換我死氣沉沉的衣帽間。
我買了很多,刷卡時絕不手軟。
終於接到了來自沈遇霖的電話。
我說:「我以為這點小錢我可以隨意處置。」
「不是,易歡,你好久沒用我給你的錢了。」
「哦,是嗎?」我心裡有些沒底,「我不知道我們過去發生了什麼,但,既然卡在我這裡,我就可以隨意處置的吧。」
沈遇霖隻是沉聲「嗯」了聲,掛斷電話。
我覺得莫名其妙,轉手又花五十萬買了個包才收手。
蘇月就是在這時突然出現的。
她直接把我手中包拿過去:「這包我喜歡,我要!」
我擰眉:「你還兼職乞丐?」
她一噎,抬手就朝我打過來。
有人攥住了她的腕子。
那隻大手也攥過我的。
幾天前他嫌我老是推他,不能讓他盡興。
把我的手腕高高舉過頭頂。
我痛罵了聲:「混蛋。」
他混不吝地笑著,惡劣地變本加厲。
那晚,就好像是我找了個賣力的鴨子。
不是眼前這個天一亮,就變了德行的人。
沈遇霖將蘇月拉進自己懷裡,笑聲帶著氣音:「張牙舞爪的小花貓,你最近脾氣怎麼這麼大了,嗯?」
蘇月努著嘴:「你不就喜歡我這樣,你說那個老女人規矩多,像一團爛肉,你就喜歡我跟你鬧?」
沈遇霖無奈:「好,你要這個包,那就給你。」
我忍不住胃中翻湧,幾欲嘔出聲。
「你搞搞清楚,東西是我的,你憑什麼說給就給?」
「憑什麼,就憑你是靠阿霖養著的。」蘇月掙出沈遇霖懷抱,衝上來。
沈遇霖聲音微揚,蓋過她:「祝易歡,你可以失憶,你可以借此推脫很多事情,但別失了最起碼的分寸。
「你也許不記得了,我提醒你一下,當時你和我在一起,隻是為了錢。
「所以你有自知之明,對我的私人生活不過問,不在意。
「我喜歡自由,才找了你。」
不可能。
我幾乎是下意識這麼回答。
我不可能忍受這些。
看來人不能糊塗著過。
哪怕須臾百日。
我得盡快弄清我和沈遇霖之間發生了什麼。
可是奇怪,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緘默不言。
最多說句:「嫂子,過去都過去了,你和沈哥好好過。」
「易歡,忘掉過去也挺好的,你趁著這個機會和沈總好好說說,說不定能挽回他。」
我想不通我和沈遇霖之間還發生了什麼讓大家閉口不言的事。
明明見那晚見他小心呵護蘇月那一回,我就覺得這樣的日子十分糟糕。
如果發生了什麼更嚴重的,我不應該忍耐才是。
3
沒過多久,蘇月就拿著一款最新的包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她說:「你那破包我背一天就不想背了,我說句不喜歡,阿霖就搬空了大半個商場。
「祝易歡,不是誰霸佔個名頭不放,就是真的沈太太了。
「女人有什麼地位,得看男人的心在哪裡。」
我從一堆書本裡抬起頭:「給你幾個包就飄成這樣?
「那你也太賤了吧。」
那天沈遇霖還是把包給了蘇月。
之後又是怎麼哄人的,我不知道。
我隻是覺得沒意思透了,扔下包參加了幾個酒局舞會。
不過到底沒弄清楚我和沈遇霖之間發生過什麼就是了。
為以備不時之需,我想先考個研。
不是說考上研究生不用賠違約金嗎?
我怕我和沈遇霖之間籤訂了什麼不平等條約。
到時候想要脫身會很難。
反正我現在不知道該幹什麼,就先從學英語開始。
背了幾個單詞後,才發現蘇月一點不覺尷尬,根本沒有離開。
「不是吧?這種東西還用得著特意背。也就你們這種窮得要賣女兒的人家,才會連個英語都不會說。」
我想蘇月終於要忍不住說沈遇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了。
我失憶以後,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發生過什麼,卻都三緘其口。
隻能是沈遇霖的手筆。
不然,不可能連蘇月也這麼乖乖聽話。
我靜待著她說接下來的話,蘇月卻自己閉了嘴。
隻是嫌惡地指出我剛才發音上的錯誤。
「土包子,阿霖當初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人,你配不上他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你就趕緊滾了,你別仗著阿霖心善,就得寸進尺!」
蘇月不斷叫囂,遲遲說不出我想聽的話。
其實我和沈遇霖之間,不必明說,我也能大概猜出個所以然。
無非就是相愛時可抵萬難,不愛時萬般皆是阻礙的故事罷了。
曾經相愛時不起眼的細枝末節,在不愛時都會放大。
成為我們相看生厭的契機。
我說:「那你能說動沈遇霖放我離開嗎?」
「什麼?」
「以我的性格,我不會是個忍氣吞聲的人,也不會眼睜睜看丈夫在外面聲色犬馬,自己淪落成深閨怨婦痴守空蕩的屋子。
我和沈遇霖有如今,隻能是他不允許我離開。
「蘇月,不如你幫我離開沈遇霖如何,如果能讓我不遭受任何損失,哦,我指的是財產意義上的,那就更好了。」
蘇月盯著我打量,似乎在權衡我話裡有幾分真假。
我繼續遊說:「最起碼,我這個沈太太名正言順,出門不用藏著掖著,你呢,別人都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有人敢叫你一聲嫂子嗎?」
沈氏要臉,可以有緋聞,可以有風流韻事,但不能擺在明面上。
蘇月恨毒了沈遇霖不能給她個名分。
這也是沈遇霖覺得虧欠蘇月,對她諸多包容的原因。
這點,是我推敲出來的。
也很快得到驗證。
沈遇霖出現,隻聽到了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幾乎是躁怒地掐住我脖子:「我說了,別招惹阿月,你怎麼就是學不乖。
「阿月是我虧欠的人。」
「你虧欠你自己不補償,讓她到我面前放肆。你為什麼覺得虧欠她,因為和我結了婚?你因為不和正宮離婚,不能給小三名分而覺得虧欠了她。」
我費力咧開嘴,「那好啊,那我們就離婚,我成全你們,用不著你這般苦大仇深,朝我發瘋!」
沈遇霖手顫了下,瞳孔一縮:「我不允許你說這種氣話。」
「我沒有,我們離婚,我認真的。」
他眯著眼,緩緩開口:「你……恢復記憶了?」
「沒有,就是不恢復記憶,就是跟你這兩天的相處,我都覺得難挨極了。
「我要和你離婚,就現在。」
4
「為什麼,就因為這兩天的事?從前比這嚴重很多。」
沈遇霖手徹底收回去。
他是打從心裡的不解。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問出口的。
這還是人話?
我咳了幾聲,努力讓聲帶發聲:「沈遇霖,遇見你真夠倒霉的,這句話是我替十年來的自己說的。
「你整理好文件,我離婚需要籤什麼,需要給你什麼,你都整理好拿給我,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離婚。」
沈遇霖後退一步,搖了搖頭:「你不欠我的,我們也沒有什麼利益糾葛,想要離婚,隨時都能離。」
我氣笑:「那你還有底氣這麼對我,真夠可以的。
「我還以為我欠了你天大的恩,才能允許你這麼不幹人事。
「今天的事就當為我的愚蠢買單,再有這樣的事,你就是故意傷害。」
我捂著帶有紅痕的脖頸離開。
沈遇霖在身後又問:「我不知道,原來你心裡一直諸般委屈。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我本該推開門頭也不回離開。
可我在他問出這句話後,迅速轉身來到他面前:「別以為我失憶了,你就能把所有的髒水往我身上潑。
「沈遇霖,我有記憶恢復的那天。
「想想會有一天你的謊言暴露在陽光之下,讓你無所遁形,我就覺得惡心。」
他臉色一陣扭曲,手攥緊。
大概是我剛才的警告生了效。
他攥緊又松開,隻是臉上表情瞬間變得譏諷:「祝易歡,你當你是個什麼人啊,你怎麼想我有什麼重要的,當初我和你在一起用的手段你不是不清楚,可你不還是跟我在一起十年。
「這十年裡你有想起過秦凜嗎,那個為你丟掉一條命,也要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人。」
我腦中轟隆一聲,頭開始炸裂般疼。
秦凜。
這個名字塵封許久。
似乎不是因我失憶而埋藏的。
沈遇霖臉上笑意不減反增:「看看,一聽見他的名字你難受得快死了,」
我扇他一巴掌:「我是因為腦中有血塊,要想起什麼時必然會這樣。
「我相信自己不是什麼三觀扭曲的人,也不是三心二意對婚姻不忠的人,即便這個人名代表著什麼,我也絲毫不覺愧疚,而你呢,沈遇霖,你敢說你生命中出現的每個人,你都問心無愧嗎?」
沈遇霖僵在原地。
他眼中冷戾,終於點點頭:「好,嘴硬的話誰不會說啊。
「那我就告訴你,秦凜這個人究竟是誰。
沈遇霖說,我聽完後,會恨不得倒流回一分鍾前,抽說出「無愧」這兩個字的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