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婆婆在電話對面深吸了幾口氣,說:「你這個當媽的,可真夠狠心的!我說讓你辭職,給你錢都不行,你那個班就這麼好?死活也要去上?」


我無意和她吵架,孩子生病,我也心煩,昨天我半宿都沒睡,一會兒量體溫,一會兒喂藥,此時也是頭暈眼花的。


「媽,說了沒事,我還有事,先掛了啊。」


說完我掛了電話。


和婆婆吵了幾句,我心裡越發亂糟糟。


按道理說,悠悠確實該在家裡多休息幾天,等病好利索了再去。


可我總不能天天請假,單位裡領導同事也會有意見。


果然,剛回到單位,就發現有個重要的報表出了問題,部門裡的人都在核對信息。


我也連忙跟著比對查找,最後發現,原來是因為我昨天突然請假,有個數據沒能及時匯報上去,才會出問題!


因為這件事,整個部門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我也慚愧得不得了。


主任單獨把我拎到辦公室:「聽說你孩子病了,我們都是過來人,也知道家裡和工作很難兼顧,可既然你選擇了工作,就一定要做好,不能連累大家!」


我心中沮喪,也無話可說。


等回來的時候,小劉小聲對我說:「又罵你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


小劉壓低了聲音說:「你說說你,弄得自己這麼累幹嘛!我要是你,早就回家歇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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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小劉是出於對我的關心,還是希望我走了之後,她能代替我的位置,我都不認可她的話。


困難是一時的,我說了要堅持,就一定會努力堅持下去。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往往事與願違。


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正在核對表單,悠悠託管班的老師又打來了電話:「悠悠又發燒了!好像比之前要嚴重!」


我嚇了一跳,連續發燒,說明孩子的病根本沒好!


可我不能再請假了,隻能打給周宇,可周宇的電話一直不通。


時間緊迫,我隻能頂著主任的死亡視線,繼續請了半天假。


臨出門的時候,我們部門一個和我關系不太好的女同事小聲說了句:「就她家裡事多,回頭工作完不成,咱們還得背鍋!」


我攥了攥拳,有心想要和她吵一架,可時間不等人,隻能盡快趕到託班。


老師說:「悠悠今天狀態不太好,一直沒有精神,您快帶他去醫院看看吧。」


我接過孩子,隻覺得他渾身像沒有骨頭一樣,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等到了醫院,好不容易排上號,拍了片子,醫生說悠悠得了肺炎!


本來隻是發燒,現在被耽誤成肺炎了?


我嚇得六神無主,心裡更是愧疚得要命,要是能讓孩子多休息幾天就好了,都怪我不好。


接下來我慌張地抱著孩子去輸液。


看著悠悠這麼細瘦的手腕上插著針,吊瓶裡的液體一滴滴地灌入他的身體,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從小到大,我媽都說我特別有主意。


可現在我終於開始懷疑,一直以來自己的堅持真的是對的嗎?


我的孩子還這麼小,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我還怎麼繼續生活下去?


我是他的媽媽,是最該為他考慮的人,可我一直罔顧他的身體健康,隻為了自己能不耽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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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公公婆婆和周宇也趕到了醫院。


看著悠悠躺在病床上輸液的樣子,我婆婆淚如雨下。


「我就說吧,孩子還太小了,不能一直這麼折騰,現在得肺炎了吧?你們倆是怎麼當父母的?」婆婆痛心疾首地說。


雖然明面上是說我和周宇,可實際上隻是在兜頭蓋臉地指責我。


此情此景,這些話無疑像刀子一樣割在我心上,我一動不動地坐著,感覺渾身都在發抖。


公公拉著婆婆,說:「別哭了,別哭了,咱們指不上他們啊,孩子還是你和我看吧,就算拼了老命,隻要我孫子不受罪就行!」


周宇也是一臉心疼,可他還是嘆了口氣,說:「爸媽,別說了,悅悅也難受啊!我們都沒想過讓孩子得病。」


婆婆終於忍不住,大哭著說:「你這個老婆,心比石頭都硬啊!她這輩子信得過誰?誰也信不過!我們掏心掏肺地對她,又有什麼用啊!」


「媽!」周宇大喊了一聲!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我辭職行了吧,我辭職就行了!」我大吼了出來。


說完這句話,我腳一軟,整個人向後仰了過去。


接著我隱約聽到護士的聲音:「……身上這麼燙,她發高燒了!快去急診!」


再然後,我就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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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暈倒過。


在大學軍訓時,我們每天頂著大太陽操練,當時班裡有些柔弱的女生會中暑,會暈倒,就能在操場邊上歇一歇。


那時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暈一暈。


無奈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從來沒有如願以償過。


這次我再次睜開眼睛,感覺非常陌生,還有頭疼——應該是昏倒時磕的。


映入我眼簾的是醫院的屋頂,還有我爸媽。


我媽正關切地望著我,見我醒了,連忙說:「悅悅,悅悅,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我深吸了口氣,說:「我沒事,我……是不是發燒了?」


可能是輸了液,我現在隻覺得渾身乏力,並沒有別的難受的感覺。


我媽松了口氣,說:「你肺炎,發高燒了。你都燒到 40 度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一直以來我都很少生病,可能是因為悠悠生病,我又累又急,才會突然病倒。


我嘆了口氣,說:「幸好我暈倒的地方是醫院,能及時得到治療。對了,悠悠呢?悠悠沒事吧?」


我爸說:「沒事沒事,孩子輸完液回家了,你公婆看著呢。周宇剛才一直在,後來單位有事才走了。」


我稍稍放下心,說:「這就好,這就好。」


孩子沒事就好。


想到這裡,我悵然道:「爸媽,我可能要辭職了。」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我也不能一直鑽牛角尖。


我想妥協了,我受不住良心的責備。


雖然我婆婆的指責讓我很難過,可悠悠才是我放不下的。


全職一年就一年吧,正好我還有個證要考,就當是在家復習了。


希望一年後我能龍精虎猛地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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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這麼說,我媽面帶愧疚地說:「悅悅,這幾年委屈你了,爸爸媽媽確實忽略了你。」


我擺擺手:「媽,別說了,我自己生的孩子,確實該我自己帶。」


我爸媽又不欠我的,他們也為了之前做錯的事情付出了代價,日日受著良心責備。


說到底都是我哥不作為!


我媽握住我的手:「放心吧,你不用辭職了,悠悠我們來帶,我和你爸已經決定了。」


我爸不善言辭,隻說:「女兒放心,你不要辭職,好好工作,做你想做的事去吧,有我們呢。」


我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望著我爸媽。


一直以來,他們都不敢提要給我帶孩子的事,現在怎麼忽然變了?


我媽說:「我們說真的,以後我和你爸每天去你家帶悠悠,望望也大了,也該讓你哥自己管了。」


我爸說:「這下你公婆沒話說了吧?爸媽不會再讓你難做的!」


我感動地說:「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出院後我才知道,是姜心找到了我哥,對他說出了我的困境。


我哥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年,不管孩子,不管父母。


姜心告訴他,以後她願意和他一起分擔接送望望上幼兒園。


說他這個當爸爸的,也該立起來了。


可能是姜心的話觸動了我哥,所以他主動提出以後自己帶望望,讓我爸媽騰出手來,去給我幫幫忙。


原來還是姜心在背後一直惦記著我。


我感動不已,第一時間打電話感謝她。


姜心笑著說:「我早說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子,你一定得幸福!」


她頓了頓,道:「再說,家人的意義在哪裡,不就是要互相幫忙,抱團取暖嗎!困難是一時的,親人是永遠的!悅悅,你並不是一個人!」


我感動得眼圈都紅了,說:「姐, 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惦記我,我跟你都沒有血緣關系……」


姜心說:「怎麼沒有?你是望望的親姑姑, 我是望望的媽媽,咱們就是親人!」


「姐!」


我忍不住還是哭了出來。


當初我對姜心隻是付出了一點點善意,可現在我收獲了一個全心全意為我著想的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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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病好之後,我爸媽就來我家「上崗」。


公婆沒想到我爸媽真的來了, 頗有些訕訕的, 一時擔心孫子的心被姥姥姥爺哄走, 一時又擔心我記恨他們當初的「咄咄相逼」。


為此,他們身體狀態好的時候,也時不時地過來看望悠悠, 不是帶些玩具,就是帶著零食。


見到我和我爸媽也是客客氣氣的,還私下給我買了條金項鏈補償。


我理解他們一心一意為了兒子和孫子打算,表示都是一家人, 沒有隔夜仇。


這時候,不得不說世上最省心的就是男人,周宇對一切都沒太大反應, 對他來說, 隻要有人看孩子, 他能正常上班正常生活, 就啥都妥了。


可這麼一來,我們家經常人滿為患。


有時我下班一推開門, 就會看我爸和我公公爭著趴在地墊上給悠悠當大馬, 我婆婆和我媽在廚房裡「各展乾坤」。


「……」


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嗎?


滿目狼藉對吧,視而不見就好了!


「我後」反正家裡也不需要我們了。


19


據說我哥和姜心那邊也很熱鬧。


自從我哥開始親自帶著望望, 和姜心的接觸又多了起來。


他本來也沒死心, 一下子又看到了曙光, 開始死灰復燃,想和姜心重修舊好。


可姜心根本不理他, 人家有個帥氣的弟弟正在窮追猛打, 天天催婚呢。


所以,在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兩個男人各拿著一束紅玫瑰,在姜心家門口「偶遇」。


正所謂仇人見面, 分外眼紅。


據說當時兩個人面面相覷, 都非常沒有風度。


姜心的男朋友對我哥冷嘲熱諷, 罵他沒有眼光,小蝌蚪不行,人品更不行。


我哥罵帥氣的小男朋友吃軟飯, 還是去幼兒園重新拿個學位再說。


後來兩個人打了起來。


結果顯而易見——我哥被人家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暴揍了一頓, 把姜心氣得血壓都高了。


她倒不是心疼我哥,主要是鄰居全都看著,丟人啊!


後來她給我打電話, 無語地說:「悅悅,姐為了你,可是盡了力了……」


我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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