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誰又能想到,幾個小小的針孔攝像頭,會拍攝到那麼勁爆的東西呢。
已經過去一年,我仍然能清晰地記起,那天晚上從監控裡看見唐西和爸爸摟抱在一起接吻時,那種從心底深處翻湧上來的惡心至極的感覺。
那時,我本應該直接揭穿他們的。
可是第二天在飯桌上,被他們一家人相繼針對後,我選擇了沉默。
之後,監控拍到了越來越多惡心的東西。
唐西不隻是和爸爸,還和已經訂了婚的唐嘉樹……
到頭來,那個家裡真正的蠢人,隻有一個。
她自以為寵溺的小女兒,輕而易舉地掌控了她的丈夫和兒子,將她蒙在鼓裡當傻子……
8
我花了兩天時間,將視頻中真正有用的部分剪輯到了一起。
一份發給了唐氏集團的競爭對手,一份發給了唐嘉樹那個未婚妻家。
之後,便靜候佳音。
唐嘉樹和蕭家千金的婚約取消的消息傳來時,我隻是笑笑,一點都沒有著急。
因為我等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之後不到一周的時間裡,唐家父子和養女親熱的視頻,就被蕭家和唐氏的競爭對手聯手曝光到了網上。
那些曾與唐氏合作多年的伙伴,紛紛終止了合約,股東撤資,公司的生意一蹶不振,面臨著破產的危機。
Advertisement
曾經,因為家世在圈中備受吹捧的唐西,成了全網最大的笑話。
毒舌的網友送了她一個響亮的稱號——金姐。
全稱應該是「金鹿影後姐」。
畢竟,前後輾轉在養父和哥哥之間,同時玩著倫理和骨科兩段戀情,怎麼能不算影後呢?
唐氏集團的口碑和市值一落千丈,唐家也不安寧。
跟全網人民一起發現真相的唐夫人徹底崩潰了。
在視頻發酵的當天晚上,她就氣急敗壞地抓起水果刀捅了她的親親女兒。
救護車和警車同時開進唐家別墅的視頻,也被住在唐家附近的熱心網友發到了網上。
曾經,那一家人張口閉口就是顏面,現在算是徹底顏面盡失了,成了全網的談資和笑柄。
對於這個結果,我很滿意。
「現在報完仇了,有沒有感到心滿意足?」
程墨來看我時,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當然很滿意,但是面對這個唯一的朋友,我很珍惜,所以更不願意讓他看見我真實的一面。
我不想讓他也跟那些人一樣,覺得我惡毒,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我選擇了沉默。
好在,他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下周就要接受手術了,害怕嗎?」
「我已經倒霉這麼多次了,總該幸運一回了吧。」
我笑了笑,沒有繼續聊這個沉重的話題,而是轉到了兩個月前那次遊艇跳海計劃。
「我都沒有好好看過大海,真想好好地感受一次啊。」
程墨定定地看了我兩秒,忽然笑了。
這個渾身都散發著冷氣的男人,一笑像是冰山消融一般。
「真的心痒難耐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於是這天傍晚,我被他帶上了遊艇。
在寂靜廣袤的海面上,我們坐在遊艇的甲板上看了星星,賞了日出。
返程時,我問了程墨一個已經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
「我感覺,你身上從來就沒有自殺傾向,也確定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跳海,所以,兩個月前,你為什麼會讓人打那通電話?」
這一次,程墨沉默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嗓音回答了我的問題。
「因為……這是唯一可以接近你、阻止你的機會。」
他話音剛落,我好像從他深邃如墨的眼睛裡,看見了那些洶湧翻騰的情意。
我愣住了,心中生出一股龐大的茫然。
他好像有點喜歡我?
可是為什麼呢?
明明我們從前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就算是一見鍾情,也得先「見」吧?
何況,這兩年我在圈子中那一片狼藉的聲名,就算他真的無意間見過我,應該也不會鍾情才對。
看著我冥思苦想,程墨難得賣了個關子。
「你心裡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很抱歉,這些問題的答案,要等你手術之後,我才告訴你。」
「……」
我沉默地翻了個白眼,心想:
有點壞,但是也有點讓人心動。
9
程墨賣的關子,就像豎在兔子面前的胡蘿卜一樣,勾著我這隻兔子的心神。
他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我保持求生的意念。
雖然好奇他費心做這一切的緣由,但我心領了他的好意。
在手術的前夕,我又一次在醫院遇上了唐嘉樹。
他大概是來看望唐西的。
聽說她被捅以後,也被送來了這家醫院。
這次見面,唐嘉樹倒是一改我印象中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頹廢到了極點。
曾經最在意形象的人,現在胡子拉碴,一身衣服跟過期了三天的酸菜一樣,皺巴得沒眼看。
看見我,他臉上明顯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你真的在這裡住院?」
「我有騙你的必要?」
我冷嗤一聲,不想跟他打交道,直接轉身回病房。
我以為以唐嘉樹的高傲,他肯定會氣急敗壞地無視我,誰知他竟然一路跟到了病房。
「你真的生病了?什麼病?難道之前那個檢查是真的……你知不知道唐西也住在這裡,你是不是……」
聽著身後跟機關槍一樣接連不斷的問題,我有些不耐煩地皺眉:「唐總,你追了我這麼久,究竟想問什麼?」
「我……」
唐嘉樹語塞了。
他盯著我看了兩秒,終於擠出一句:「家裡出事了,你知道嗎?」
不僅知道,這些事的幕後主使還是我呢!
我在心裡默默回答。
「唐言心,我讓人查了那份視頻,在家裡找出了很多針孔攝像頭,你……」
「是我做的。」
我爽快地承認了。
話音出口的瞬間,唐嘉樹看我的眼神變得異常復雜。
「你,為什麼?你究竟是有多恨我們,才會不擇手段想要搞破這個家,你還有沒有心?」
聽著他這番沒有理智的指責,我隻覺得好笑。
「唐總,如果你們不幹那些惡心事,那幾個攝像頭就隻是擺設,所以歸根結底,犯錯誤的是你們,毀了唐家的罪魁禍首,也是你們,不要推卸責任到我身上,我可不吃道德綁架那一套。」
說完,我就要關門。
唐嘉樹撲上來按住了門板,崩潰地質問:「唐言心,你是不是恨我們?」
「看見蒼蠅,怎麼會恨呢,隻會覺得惡心罷了。」
「……」唐嘉樹張了張口,卻第一次沒有說出話來。
最終,他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這件事沒在我心上泛起漣漪。
倒是叫我有點意外的是,第二天我手術的時候,他竟然也來了。
和他一同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唐夫人。
她捅人後被拘留,現在應該是被保釋出來了。
終於看到曾經高貴優雅的唐家女主人,變成了她曾經最看不上的那類不體面的女人,我心中痛快很少,更多的是悲涼。
當真是,命運弄人。
這一見面,她就撲到了我身上,抓著我的手,神色慌亂。
「言言,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媽媽?」
看著她蒼老憔悴的臉,還有鬢角蹿上的白發,我心中沒有一絲波動。
我無比平靜地告訴她:「我告訴你們了,是你們不信。」
唐夫人聞言,臉色驟白:「我……對不起,言言,是我錯了,是媽媽錯了,媽媽現在隻有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到了現在,還不忘用道德綁架我。
真是惡心啊。
我平靜地甩開了她的手,告訴她:「我沒有媽媽。」
這句回答,直接讓她當場崩潰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捂著臉痛哭流淚,仿佛是無顏面對我一般。
直到我被推進手術室,她還在痛苦地呢喃:
「是我錯了,媽媽錯了……」
10
我的手術很成功。
等我意識清醒時,陪在我身邊的隻有程墨。
之後我被轉入普通病房,鞍前馬後地照顧我的,也是他。
換個人,大概已經感激涕零地撲上去以身相許報恩了。
可是我被命運捉弄過無數回,對於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已經保持警惕了。
「程墨,我活著下了手術臺,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的秘密了?」
程墨沉默了許久,緩緩開了口:「當年,我也是被拐走的孩子之一。」
「什麼?!」我錯愕地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他。
程墨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耐心地與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你那時候太小了,還在車上就發起了高燒,蜷縮在我懷裡,一直哭著叫哥哥救你……
「其實我的養父母對我還好,我有能力之後,就想辦法找回了家,這些年一直在找那些人販子,想要通過他們找到你,可惜直到兩年前,你被唐家認回來,我們才重逢。」
程墨說的,都是我沒有印象的事情。
可是我卻好像真的能想得起來。
當時幼小的自己被哥哥惡意丟棄後,那種惶恐、不安、委屈……
那時我叫的人其實是唐嘉樹。
但認領了這聲「哥哥」的,卻是眼前的人。
我怔怔地看著程墨,眼淚不知不覺地就落了下來。
程墨伸手將我抱進懷裡,聲音低沉地安撫:「別怕,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我理解你的所有痛苦和苦衷,以後會一直保護你。」
我心底一酸,顫抖著聲音問他:「那你要做我的哥哥嗎?」
「在你這裡,我可以是任意一個身份。」
……
我出院的那天,唐氏正式宣布破產的新聞上了熱搜。
和它一起上熱搜的,還有唐夫人離婚的消息。
曾經威風八面的唐家,徹底分崩離析。
不知道唐嘉樹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唐西。
總之,唐夫人捅人的事就那麼不了了之了。
我那個生父在公司破產之後不久,就突發心髒病,搶救無效死亡。
唐夫人像是瘋了一樣地針對唐西, 接受了很多訪談,揭露這個養女的真實面目。
目的隻是不讓對方好過。
看了那些訪談我才知道,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唐西的偽裝, 知道我是無辜的,隻是偏心使然,無視罷了。
看到真相的那一刻,我徹底抽離了對這家人的最後一絲情緒。
這樣的人渣,連恨都不值得我保留。
後來,聽說唐西不堪受辱自殺了, 已經瘋了的唐夫人,則被親兒子關進了精神病院。
之後再聽到他們的消息, 多是在娛樂八卦號裡。
什麼昔日天之驕子流落街頭, 什麼卑微求合作被前未婚妻潑咖啡羞辱雲雲。
在網上看到唐嘉樹被羞辱的視頻時, 我都愣了愣。
不過半年, 這些我曾熟悉的人和事,竟已有了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過去的一切,隨著治愈的傷病,一起遠離了我的生活圈。
「先生,裡面是我們 VIP 客人休息的地方,您不能進啊……」
「我此」然後, 我開始重新學起了高中的知識,參加高考, 拿著優秀的分數進入了我夢想的大學。
大學期間,我一邊學習,一邊在程墨的支持下試著創業。
等到研究生畢業的時候, 我的事業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
曾經那個高中都沒讀完,要被壓著給人當童養媳的女孩,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新生。
三十歲那年,我曾偶然遇見過唐嘉樹。
彼時正是炎熱的夏日, 他狼狽地坐在工地門口的馬路牙子上, 吃著簡陋的盒飯,滿身狼藉。
聽說他這些年嘗試做過生意, 可惜無論做什麼, 都會被蕭家針對,最終敗得一分不剩,走投無路。
精神病院那邊, 他也因為一直交不出後續的費用, 被迫隻能將唐夫人接出來。
現在他就帶著瘋了的母親,到處輾轉著, 幹一些最普通的苦力活。
曾經的天之驕子, 如今已是泯然眾人了。
我坐在路邊停著的車裡,跟他短暫地對視了一瞬,又十分默契地各自轉頭。
車子緩緩啟動,馬路邊的唐嘉樹在後視鏡裡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徹底消失不見。
猶如我們前半生短暫的相交,最終各自走上了背離的方向。
此後一生,我們再無交集。
我隻是那個憑一己之力跨出大山的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