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浩死後的第十年，我遇到了他的私生子。
八塊腹肌的京大高才生。
會在昏黃曖昧的夜燈下一聲一聲賣力地喊我「姐姐」。
直到我厭倦了一腳踹了他。
他惱羞成怒地掘了他老子的墳：「憑什麼我還比不過你這捧十年前的骨灰？」
1
尤威帶著人闖進我市裡的公寓時，我跟周嘉許剛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雙人運動。
年輕的男孩子，身體素質就是好。
幾次磨合我都沒能挑出毛病。
甚至有些上癮。
尤威的嗓門很大。
隔著門就聽到了他老遠的怒吼：「我今兒非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敢欺負我姐，我弄死他！」
緊跟著，一陣急促的砸門聲便在我耳邊炸開了——
「開門，快給老子開門，你個孫子別躲在裡邊不出聲！」
我：「……」
我很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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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威這是要幹什麼？
我趕忙放下手裡正在翻看的雜志，衝過去給他開門。
不為別的。
我心疼我的門。
門很貴，鎖也很貴。
我扶著門把的手才剛松開，尤威那小子就衝了進來。
手裡舉著棒球棍，險些栽在我身上。
與此同時，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大學生。
他們個個昂首擴胸，故意做出一副兇悍樣子。
也不知道是想嚇唬誰。
尤威低頭，見我隻套了身單薄的睡衣，一把將我甩到了身後。
「姐，你往屋裡避一避，一會兒動起手來別被嚇著了。」
說著，他就要把我往旁邊書房推。
同時又招呼著他的同學道：「你們進去找人，他肯定還在裡頭，今兒非把那孫子大卸八塊不可！」
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
這小子是衝著周嘉許來的。
真是好樣兒的！
這熊孩子長大了，膽子也肥了，連他老姐的私生活都敢過問了！
2
我當然不能由著尤威胡來。
當即就把這幫不省心的兔崽子給臭罵了一頓——
「幹什麼？都幹什麼？尤威是個缺心眼的，你們也缺？他要帶著你們殺人放火，你們也都跟著胡鬧？」
一群小伙子們默默收斂了臉上那副強裝出來的酷拽表情，瞬間變身乖巧小白兔，爭先恐後地解釋道：
「尤琦姐，我們錯了。」
「我們不是有意的……」
「都怪尤威！」
「對！都是因為尤威說你被人欺負，我們氣不過才跟了過來。」
「……」
我徒手給了他們每人腦門兒上一個大暴慄，咬牙訓斥道：「我看起來像是個容易被人欺負的嗎？」
沒想到他們點頭如搗蒜：
「像。」
「太像了。」
「畢竟是個女的。」
「還是個漂亮的女的。」
「還是個漂亮有錢且獨居的女的！」
最後一句是尤威補充的。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好當著他同學的面較真。
準備等回頭沒人的時候再收拾他。
尤威摸著隱隱還有些發痛的腦門兒，上前兩步，賣好道：「現在不懷好意的老光棍太多了，你一個大齡單身美女，很容易被盯上的，我也是擔心你……」
他越說越來勁，在我發怒的邊緣瘋狂試探。
我強擠出個溫柔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你是在說我老嗎？」
「不不不！」尤威忙不迭擺手，「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姐你誤會了，真誤會了……」
尤威見勢頭不對，正要招呼著他的同學們開溜。
正合我意。
早該將這幫家伙打發走了。
不然……
衛生間那位該憋壞了。
3
可偏偏，尤威等人還沒來得及轉身，衛生間的門卻大開了。
裹著浴巾的周嘉許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他從架子上取下毛巾，一路慵懶地擦著頭發。
直到靠近我的身邊，這才大發慈悲地賞了尤威等人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套公寓裡的空氣突然凝滯了一般。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周嘉許側身，將毛巾遞給了我。
他旁若無人般企圖撒嬌讓我給他擦頭發。
我沒接。
他堅持。
我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他這才有所收斂，乖乖轉身進了臥室。
再出來時，他已經將自己收拾妥帖，換上了一身休闲的白 T 短褲。
他的神態依舊慵懶自如。
明明和尤威等人同歲，可不知怎的，看他們的眼神，愣是如同長輩看晚輩那樣……
親切和藹。
我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周嘉許的手已經攀上了我的肩膀。
尤威等人的目光已經從震驚轉為兇狠。
特別是尤威，他惡狠狠地瞪著周嘉許，警告道：「禽獸，挪開你的髒手！」
周嘉許歪了下脖子，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反倒是我，有些不自在地掙開了周嘉許的臂彎，下意識遠離了兩步。
尤威見狀，頓時生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衝周嘉許冷笑著質問道：「我就知道是這樣，說，你到底是怎麼強迫我姐的？」
其餘幾人同樣跟著尤威，逼視著周嘉許，很快便將他給圍了。
「你小子，平時悶聲不吭的，還真以為是個什麼正人君子呢，居然偷家偷到了尤琦姐這裡來了！」
「這事兒你要不跟我們幾個有個交代，沒完了！」
「交代什麼交代？要我說，直接送去派出所，讓警察叔叔好好盤問盤問！」
眾人商議著，根本不給周嘉許開口的機會。
我撐著越來越疼的腦袋，恨不能隱身，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齊齊聚向了我——
「尤琦姐，你說呢？」
4
我說？
我說什麼說？
我能和這幫小子們說我跟周嘉許是你情我願水到渠成嗎？
他們肯定不信！
怎麼相信？
周嘉許是尤威的同學，今年才滿二十二。
而我足足大了他十歲。
尤威跟著我長大。
我倆父母走得早，我是他姐姐，也能算他半個媽。
至於尤威這幫玩得好的同學，他時常帶到我面前晃悠。
我在他們跟前就是個完美的大姐姐。
管吃管喝，還能帶著他們一起瘋玩瘋鬧。
甚至偶爾還能吐一吐金幣。
簡直不要太親。
但周嘉許是個例外。
他是尤威大二時才認識的。
攏共也就帶著見了我兩次。
憑他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就那不經意的兩次見面，會將我和這個人前寡言少語宛如木頭的少年湊到了一起。
尤威根本沒法從此刻的憤怒中釋懷。
他也在逼問我：「姐，你說怎麼辦？隻要你開口，我們兄弟保準給你報仇泄恨！」
我想，這情況我不站出來說清楚，事兒是過不去了。
我捋了捋頭發，又理了理身上的睡衣。
隻慶幸我那套真絲性感睡衣洗了沒幹，身上這套還算保守。
要不然，今天這幫人衝進門，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場面呢。
我揚起臉，整理好了說辭，正要開口。
這時，周嘉許再一次撥開人群走到了我身邊。
他強硬地拉我入懷，力道大得仿佛要當場掐斷我的腰。
這樣親密的舉動再次刺激了在場眾人。
一個個拳頭肉眼可見地硬了起來。
周嘉許突然笑道：「瞧你們這幫單身狗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跟我女朋友一起過周末，有什麼問題嗎？輪得到你們激動成這樣？」
5
我想……
我已經什麼話都不用說了。
「女朋友？」尤威咬牙切齒地重復著這三個字，「你給老子說清楚，誰是你女朋友？」
周嘉許眉頭輕挑，猝不及防地，當著眾人的面吻上了我的唇。
一秒。
兩秒。
三秒……
我的心跳近乎漏拍。
周嘉許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我的唇瓣。
在場眾人早已經傻掉了。
「尤琦姐，這是真的嗎？」有人捂著胸口，「我年紀小，你不要騙我！」
「你跟周嘉許……這……這怎麼可能？」有人雙手顫抖，近乎昏厥。
「尤威，你不是說你姐不喜歡小的，十分抗拒姐弟戀的嗎？」有人開始拽著尤威嚎啕大哭。
場面再度失控。
我隻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嘈雜。
我就知道衝動沒有好結果……
我悶著頭，單手扶額。
已經回憶不起來，當初到底是怎麼允許周嘉許這貨爬上我的床的了。
甚至最終還發展到允許他自由進出我的公寓。
相比我的煩悶，周嘉許則表現得坦蕩得多了。
這一刻他應該期待了很久。
是的，他很早很早就開始期待，我在眾人面前公開他的存在，公開和他的關系了。
尤威氣得癱倒在地，直接鬧起了小孩子脾氣，誰勸都沒用。
有人去拉，他則鬧得更厲害了。
「別碰我，你們這幫禽獸，我把你們當兄弟，你們居然……居然……居然都隻想著當我姐夫！」
周嘉許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尤威巴巴地望著他。
周嘉許掩唇，冷靜了片刻後，道：「可惜，他們都沒那個本事。」
「你閉嘴！」尤威嘶吼道，「我不會原諒你的，禽獸！王八蛋！」
他一瞬間噴出了畢生所學的所有國粹。
周嘉許也不生氣，大概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他甚至有些心安理得地享受著。
畢竟，站在尤威的角度，接受這個現實，確實有點不太容易。
我被鬧得頭大，抄起掃把開始轟人。
尤威賴著不走，又哭又叫：「我不走，姐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啊，唯一的親人啊，我的姐……」
6
晚上十點，我的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周嘉許從外頭帶了宵夜回來。
我沒什麼胃口，他耐心地哄著我吃。
他勸我：「尤威就是鬧鬧孩子脾氣，過一陣就好了。」
我冷嘲道：「你不是孩子？」
要較真起來，他還比尤威小兩個月呢。
周嘉許被我的話噎到，強忍著不高興。
我知道，他最不喜歡我拿年齡說事，最不喜歡我嫌他小。
他一直堅信跟我能有未來。
他堅信我們會十分相愛，會結婚，會相伴終老。
他甚至天真地想過，要死在我的前面。
為了我，甘願少活那十年。
他真的……
很天真。
很幼稚。
因為他想象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
一次都沒有。
我隻享受當下，隻享受他帶給我的那片刻的快樂。
跟愛情無關。
周嘉許或許還不知道，我早就是個不會再有愛情的人了。
他更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偶然。
跟「緣分」也無關。
從始至終，都是我的精心策劃。
我為此蓄謀已久。
是的，包括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晚上十二點的鍾聲敲響前，我趕走了周嘉許。
他不情不願：「為什麼？為什麼我還不能留下來過夜？」
他以為，我放任他出現在尤威等人的面前，就是默認了他是我「男朋友」的身份。
怎麼可能呢？
我不願同他解釋。
轉鍾之前，他非走不可。
這不是我的什麼原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