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女給我下了換命蠱。
她使苦肉計,寒冬臘月跌進水裡,惹我夫君疼惜。
可高熱不退、險些死了的人卻成了我。
我將此事告訴夫君。
他卻冷臉拂袖道:
「為了爭寵,你當真不擇手段。阿玉快要死了,你竟還能開這種玩笑!」
可快要死了的。
明明是我。
1
夫君的白月光寒冬臘月跌進水裡,昏迷三日不醒。
夫君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三日。
絲毫沒有管我高熱不退,險些喪命。
今日,他仿佛終於想起了我這麼個人。
推門進來。
一張嘴,便是要拿我嫁妝中的一株三千年人參。
那是我出身醫藥世家的娘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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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熱剛退,九死一生從鬼門關回來,正需要這株參吊命。
我忍著咳嗽,面無表情迎上了易轍的目光:
「不給。」
易轍皺眉:
「沈知微!要不是你把阿玉推進水裡,她又豈會昏迷?
「阿玉不怪你,是她心地善良。
「這株人參是你欠她的!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我低頭諷刺一笑。
我推蘇蘊玉入水?
分明是她為了博得易轍的疼惜,自己跳進冰湖之中,陷害於我。
她在水中浮沉時。
我忽然感覺到一陣窒息。
金光一閃,我耳邊響起冰涼而又像機械的聲音:
「換命蠱道具使用成功。」
眼前仿佛走馬燈,關於蘇蘊玉的一幕幕都浮現出來。
她是攜帶系統的穿書女。
來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攻略我的夫君易轍。
她原本制定的計劃是成為易轍的白月光,最後死在他懷裡,達成攻略。
可她在攻略的過程中愛上了易轍。
她不想死。
為了易轍,她想留在這個世界。
可她並非此間人,按系統的規定不能留下。
於是她花盡全部積分買了一個神級道具「換命蠱」。
她指著我:「我要她替我去死。我則頂替她的原住民名額,留在這個世界。」
2
這樣的妖異之事。
讓我驚恐異常。
眼看易轍當即要跳進湖中救蘇蘊玉,我拽住他的衣袖。
忍著渾身的刺骨冰寒與幾近窒息的痛苦,將此事告知於他。
可易轍看我的眼神卻格外陌生。
他冷臉拂袖,聲音帶著濃濃的失望:
「為了爭寵,你當真不擇手段。阿玉快要死了,你竟還能開這種玩笑!
「沈知微,我從未想過,你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
「簡直……讓我惡心。」
我本就渾身脫力。
被他拂袖一甩,跌在了地上。
仿佛湖水淹過口鼻。
我感覺身體都沉重起來,再也不能呼吸。
求生本能讓我下意識地呼救:
「救……救我……」
可易轍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他直直跳進水裡。
如同一個深陷愛情的少年郎一般,不顧性命去救自己心愛的女子。
他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蘇蘊玉三日。
我也在鬼門關外徘徊了三日。
丫鬟向他磕頭,求他為我尋大夫治病。
卻被他不耐煩的易轍訓斥:
「果然是小官家的庶女,就知道玩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可我這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官家庶女。
分明是他當年跪在雪地裡生生受了老太君十鞭才娶回侯府的。
怎的如今。
又看不上了呢?
我抬眼與易轍對峙。
蘇蘊玉沒了這隻人參,並無大礙。
而我沒了這人參吊命,才真的是壽命不永。
蘇蘊玉想讓易轍心疼自己,早將自己的身子折騰得像漏風的一塊破布似的。
而她使用換命蠱,將一切病痛都換到了我身上。
如今我這副身子,不用這株千年人參吊著命,恐怕沒有三天好活的了。
「想要我將救命的人參讓出來,你做夢。」
易轍皺眉剛要發作。
卻被匆匆趕來的蘇蘊玉攔下。
她穿著極度單薄的紗衣,輕盈柔軟,柔若無骨。
隻是嘴唇凍得發白。
眼含淚光,我見猶憐。
如一片風中落葉撲進易轍懷裡。
「阿轍哥哥,不要為了我和姐姐吵架。
「姐姐沒有推我入水!我也不用姐姐的人參……」
她滿眼痛苦愛意:
「太醫說,我沒有幾日可活了……
「我隻想在臨死前,能多與易轍哥哥相處些時日,便死而無憾了。」
我看著蘇蘊玉單薄的衣服,氣得笑了一聲。
難怪,難怪我高燒不退,如何都不見好。
她穿得如此清涼,看樣子是想活活凍死我。
易轍將她摟在懷中。
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仿佛她是什麼稀世的珍寶。
隻是再抬眼看我時。
眼中盡是不耐與煩躁:
「你看看阿玉,還在為你說話!
「你卻編出那許多莫須有的罪名構陷她!
「我難道還不知道阿玉嗎?她再良善不過,小時候,她連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我重病將亡時,也是她割血入藥,才救了我的命。
「就連前些日子長公主遇險,是她奮不顧身救了長公主的命!你呢?號稱醫女之後,卻貪生畏死不敢上前,丟盡了我們侯府的臉面不說,還處處苛責她做得不夠好。」
3
那日,長公主受傷中毒。
我本要上前醫治,卻被蘇蘊玉一巴掌推倒在地。
她口中念念有詞:「嘖,這種巴結長公主的好事,怎麼能讓女主搶先?」
我急忙攔住她。
告訴她我娘是醫女,因而我也頗通藥理。
我可以保證長公主沒事的情況下,不讓自己中毒。
可她來的話,風險太大。
可蘇蘊玉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無所謂。死的,反正也不會是我。」
那時,我還不懂她這話的含義。
隻見她說罷便不要命地吮毒。
害得中毒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我費盡氣力,才將二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誰想她居然倒打一耙,說是我讓她用嘴清毒救人,她隻是救長公主心切。
「興許是姐姐受了驚嚇,才讓我先下口清毒,我不怪姐姐……」
我解釋說不是如此。
易轍卻絲毫不信:
「你說阿玉搭上性命就是為了汙蔑你?沈知微,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怕是今日讓阿玉丟了性命,才是如了你的心願。」
想到這些,我氣得血液上湧。
我強撐著身體挺直脊梁,將抄起湯藥碗摔向他們二人:
「易轍,你給我看看。這風寒藥我喝了三日,大夫用藥一日比一日更重,我卻一點不見好!
「我喝這麼多藥隻是為了與她爭寵?她配嗎?」
我的小黃狗從角落奔出來,急得繞著人團團轉。
這是我嫁入府中那年,我與易轍共同養的。
此刻,它很不歡迎他們似的,龇著牙聲聲嚎叫:
「汪、汪!」
惹得蘇蘊玉露出委屈受驚的神情,易轍不耐煩地叫丫鬟將小黃抱出去。
「去!什麼時候了。連你也來添亂!」
我瞪著易轍,鄭重地開口:
「那株人參是我娘親留給我唯一遺物。
「我絕不可能給她!」
還沒等易轍說話,蘇蘊玉就驚訝掩唇開口:
「可是……那株人參……
「阿轍哥哥早就在姐姐臥床時,就把人參送到我房中了,我也早入藥喝了。」
她滿臉「我不會闖禍了吧?」的表情,縮進易轍懷中。
隻是偷偷抬眼看我時。
眼角眉梢全是得意的笑。
「你!」
我這才醒悟過來,今日兩人前來,並非懇求我獻出人參,而是早已先斬後奏,隻來通知我罷了。
我撐著一口氣,猛地起身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蘇蘊玉驚叫一聲。
臉上驟然出現一道紅印。
她神色驚恐。
看向我的眼神卻滿是奸計得逞的張揚。
下一瞬,易轍捉住我的手腕。
他皺眉,仿佛嫌惡至極:
「一支人參罷了。人參留著便是要用來治病救人的,你非要同阿玉爭嗎?
「還要欺辱她至此……她都快死了!
「沈知微,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4
我看著年少時曾承諾過要與我相守到白頭的人,笑了。
「既然如此,那便和離吧。」
眼中蓄滿了淚。
卻咬牙一滴也不往下落。
易轍看著我的眼睛,愣在了原地。
須臾。
他上前幾步,抱住了我。
仿佛安撫似的輕拍我的後背:
「知微,我知你有怨氣。
「阿玉與我如兄妹一般。我愛你,心中隻有你。
「可此事的確是你欠阿玉的。有欠便要還。」
易轍擺手讓下人將蘇蘊玉帶回房中靜養。
抱著我死死不放手:
「知微,別胡鬧了。
「阿玉的身子,你也清楚,你何苦總要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呢?」
我疲累至極:「易轍,你不信我。」
易轍身子微僵,懷抱我的手微微收緊。
很無奈似的嘆了口氣:
「你要我如何信你呢?
「我並非沒有問過為你治療的大夫。可他們都說你身體康健,並無大礙。
「甚至阿玉還不放心,又請了幾位大夫都來為你把脈。
「可他們都說你康健至極,不知為何要喝藥折騰自己。」
我情急為自己辯解:
「是她算計我!
「她有系統!有許多妖邪之物!她給我下了換命蠱——」
直到易轍厲聲道:「知微!夠了。」
我猛然驚醒般看著他的眼睛。
那年滿心滿眼隻有我的少年人,再也回不去了。
5
我娘親本是醫女,被小官娶回家做妾。
可惜主母並不良善,生生將娘親折磨至死。
我在府中本也舉步維艱。
一次春日詩宴。
我穿著單薄在府外為嫡姐守著馬車。
春寒料峭,我凍得直發抖。
是縱馬入府、少年春衫的易轍將厚氅丟在我身上。
他當時笑問:「你是哪個府的小姐?凍得鼻子都紅了。
「倒像隻小鹿。」
可如今我面色蒼白,唇幹皲裂。
幾乎快死過去。
他也並不願意信我的話。
他隻信他年少時沒得到的那位心尖上的白月光,蘇蘊玉。
下人急急趕來:
「不好了,侯爺!蘇小姐咳得嘔血!侯爺你快去看看啊!」
易轍身體微僵,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拋下我急匆匆地往外走。
寒風一吹,我劇烈咳嗽起來。
易轍腳步一頓。
卻仍舊沒有回頭。
我嘔出一口鮮血。
卻忍不住諷刺地笑。
換命蠱作用下,蘇蘊玉雖看著體弱,卻康健無比。
按她的計劃。
她最後將死在易轍懷裡,激起易轍的全部愛意。
真正死去的卻不會是她。
而是我。
我看著易轍決絕的背影,白雪黑氅,身量如竹。
不知,易轍發現真正死的是我時。
是會如蘇蘊玉設想的那般愛她以至於慶幸擺脫了我。
還是。
活在害死發妻的痛苦裡。
悔恨得永無寧日呢?
6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今年入冬後,易轍便沒有來過我房中一次。
我隻能抱著小黃入睡。
小黃「汪汪」兩聲跳上床榻,拿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側臉。
一雙眼睛中滿是對我的愛意。
一如曾經的易轍。
我摸著它溫暖柔軟的毛發,難得露出了點笑:
「人心易變,可你不變,是不是?
「我們走好不好?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
小黃聽懂般對我點頭。
我失笑,將它摟進懷中入睡。
睡夢中全是噩夢,夢到我娘親的死。
她一身醫術。
卻為愛,嫁給了一介小官。
最後被磋磨致死,死前瘦得幾乎隻剩三兩骨頭重。
她留給我的東西不多。
一支自己不舍得吃的人參。
和一句「阿微,好好活下去,別像我」。
好冷……
阿娘,今年的冬天好冷。
我是不是要死了……
是不是要走向和你一樣的結局了呢……
眼前金光不斷地閃,機械音斷斷續續:
「換命蠱使用成功……失敗……成功……
「系統綁定成功……綁定失敗……綁定成……」
7
侯府設宴,京中權貴皆來參宴。
我強撐著將死的身子來到院中。
今日長公主也會來,她是我自救的最後一個機會。
見我迎風咳嗽。
易轍兩步走上前伸手撫我的額頭,眼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擔憂:
「怎麼還沒好?是入冬受了寒嗎?」
弱柳扶風的蘇蘊玉也適時地咳嗽幾聲。
其實打眼一看便能看出她膚色雖白,卻不是病態的蒼白。
且皮肉裡隱隱透出紅來。
顯然康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