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子期結婚的第五年，我提了離婚。
原因很簡單。
他供前妻出國讀書。
還在繼子生日那晚，吃完了她剩下的蛋糕。
事後卻不耐煩指責：「她是兒子親媽，遞過來我能不接嗎，這你也要吃醋？」
自小養大的繼子也發出質疑。
「媽媽不像你整天嘮叨，對我溫柔還好看，爸爸對她好不是應該的嗎？」
我愣在原地。
終於對這個喜歡了十幾年的男人徹底死心。
1
小寶吹滅蠟燭後。
我將切下來的第一塊蛋糕遞給他。
他高興接過，歪著腦袋思考兩秒，突然大聲叫嚷起來：「媽媽先吃。」
我笑得合不攏嘴，「謝謝」兩個字剛要說出口。
便見他將那塊蛋糕捧到許眠面前，跟個小大人似地一臉認真。
「謝謝媽媽辛苦生下我，媽媽，小寶愛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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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寶，媽媽也愛你。」
許眠意味深長地瞥我一眼，然後摸了摸小寶的腦袋接過。
品嘗一口後，卻嫌棄地將它遞給一旁的陳子期。
「甜得發膩，剩下的給你吃。」
陳子期似乎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妥，很自然地接過蛋糕送進嘴裡。
阻止的話堵在喉嚨裡。
我垂下眼眸，看著無名指上的婚戒，自嘲地笑了笑。
許眠回來不到兩個月，就重新俘獲孩子的心。
還治好了陳子期的職業潔癖。
陳子期是個醫生。
以前我給他夾過一筷子菜。
他當時推開碗，將話說得隱晦。
「熙寧，你知道的，我對細菌很敏感，其實我們用公筷比較幹淨健康。」
此後，我嚴格遵循他的衛生標準。
可如今眼前這一切，卻讓我這五年的付出徹底變成了笑話。
我看著那一家三口，心髒的鈍痛感越來越強烈。
忍不住轉身。
剛走沒兩步，小寶便拉住我衣角。
「媽媽，我還沒有蛋糕。」
許眠輕聲接話：「來，小寶，媽媽給你切。」
那隻小手瞬間松掉。
回頭時，他們已收回視線重新笑作一團。
我拖著腳步回房，開始思考。
這個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是因為許眠回國嗎？
仔細想了想。
應該不是。
畢竟她在國外讀博期間，陳子期給她轉了差不多五十萬的生活費。
2
發現陳子期的轉賬是在不久前。
那天他值完夜班回來，躺在床上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
信息響起時，還是條件反射拿起手機瞥了一眼。
確認不是醫院召喚後秒睡。
速度之快，連手機都還沒來得及熄屏。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機，想幫他放在床頭櫃。
許眠的信息就這麼闖進了視線。
【謝謝你這幾年的幫忙，我準備回國了，跟你說一聲。】
看到幫忙那兩個字。
我的心跳瞬時漏了一拍。
往上翻到每個月幾千甚至上萬塊的轉賬記錄時，更是五雷轟頂。
原來我這些年省吃儉用，為這個家省下來的錢，都陸續進了許眠的口袋。
我沉不住氣，一巴掌拍醒了陳子期。
問他要個解釋。
陳子期捂臉愣住，很快反應過來，搶回手機。
「江熙寧，誰允許你碰我手機的，能不能別煩人，我現在困到心髒都難受。」
我不願罷休。
他就將我推出房間反鎖門，口氣極不耐煩：「讓我先好好睡一覺，睡醒再說行嗎？」
我站在門口。
半晌後，冷冷開口。
「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親自去問她。」
門把手擰動。
陳子期疲憊地嘆了聲氣，解釋說他跟許眠什麼事都沒有，錢算是他借出去的。
我不信。
開始了跟他的第一次冷戰。
直到半個月後，許眠將那五十萬轉回給我，而陳子期承諾以後工資上交。
我才願意原諒他。
現在我忍不住懷疑，那五十萬真的是許眠還的嗎？
忽然間，我不敢知道答案。
3
敲門聲響起。
思緒被拉回。
陳子期帶著小寶走進來，語氣尋常開口。
「跟你商量一件事，許眠今晚想留下來陪陪小寶，你覺得怎樣？」
小寶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可以嗎？媽媽，我想她陪我睡覺。」
我下意識想拒絕。
忽然又想起，小寶今年六歲。
其實他從半年前開始，就不需要人陪睡了。
可是，他現在說想要許眠。
我無措地從果盤裡拿起顆葡萄放進嘴裡，想借此來掩飾內心的慌張。
酸味卻在口腔擴散開，酸得讓人想哭，不知該如何是好。
憑什麼啊。
憑什麼就連我最喜歡的葡萄都要欺負我。
憑什麼我要受欺負。
我忍住淚意，站起來直視陳子期。
「她是今晚在這睡，還是以後都在這睡，要不要把床騰出來給她？」
陳子期皺眉，沉聲道：「瞎說什麼，她是小寶媽媽，睡一晚而已。」
我冷笑出聲。
「她是小寶媽媽，小寶第一塊蛋糕要給她，那你呢，為什麼要吃她吃過的蛋糕？」
「還有那筆錢，真的不是你轉給她還的嗎？」
小寶搶話，發出質疑。
「媽媽不像你那麼嘮叨，對我溫柔還好看，我就是想給她吃蛋糕，爸爸對她好給她錢不也是應該的嗎？」
陳子期有了些不耐煩。
「一塊蛋糕就能想到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她是兒子親媽，遞過來我能不接嗎，這也要吃醋？」
吃醋？
是我想吃醋嗎？
我隻是想不明白。
許眠跟陳子期在一起不過短短兩年，憑什麼可以勝過我和他的那麼多年？
4
我跟陳子期自小認識。
成年後，不知羞地跟他表白過好幾次。
「陳子期，我喜歡你，除了我你不能跟別人在一起。」
每次他都笑著讓我別鬧，說隻把我當妹妹。
我不死心。
一畢業就趕去他的城市，才發現他身邊已經有了許眠。
這場戀愛他談得轟轟烈烈。
很快結婚生小孩。
也很快結束。
不過短短兩年。
理由很簡單。
因為許眠不願意在家帶小孩，要繼續出國讀書，陳子期不同意，僅此而已。
那時，我笨拙地安慰自己。
沒關系，他們在一起才兩年，我跟陳子期認識了十幾年。
接下來還有好多個十幾年，總有一天能讓他愛上我。
後來，我追陳子期追得很順利。
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用誠意打動他，他終於放下過去。
直到今晚許眠出現，我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必跟她比較。
因為我永遠比不過她。
我看著陳子期，破罐子破摔地問他：「如果我說不同意她在這留宿呢？」
陳子期低頭看了看小寶，沒有回答。
許眠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突然開口。
「不方便也沒關系，我隻是愧疚這麼多年沒能好好陪小寶，感覺挺對不起他的。」
「不要，我就要你這個媽媽。」
小寶跑過去抱住她大腿直搖頭。
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這些年的堅持，沒意思透了。
我拿起包向門口走去。
陳子期抬起頭，語氣有些緊張。
「去哪？」
我想了想，回答他：「葡萄太酸了。」
陳子期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以為我這是默許了許眠的留宿。
聲音帶有雀躍。
「沒事，喜歡到樓下水果店重新買，多買點回來，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了。
我不想再吃葡萄。
也不再需要你。
5
出門後。
我給閨蜜打電話。
她趕到清吧，一臉不敢置信。
「你終於看清他了？我當初就說他答應跟你準沒好事。」
「之前追那麼久都沒結果，離婚後不到半年就非你不可，目的不要太明顯好吧。」
我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終於覆蓋葡萄的酸澀。
卻也讓我嗆出了眼淚。
「你說的對，是我太傻，我眼瞎，我腦子進了水，我活該！」
閨蜜嘆氣將我抱在懷裡輕聲安慰。
「不哭啊，我幫你介紹個厲害的離婚律師，保證刮他幾層皮。」
我帶著哭腔催促她動作快點。
她馬上將律師名片推送了過來。
我發去好友申請，剛準備放下手機。
陳子期的信息彈了出來。
【怎麼去那麼久？還沒回來的話，順便幫許眠帶些洗漱用品，家裡好像沒了。】
【還有小寶說明天早上想吃紫菜包飯，我先告訴你，怕晚點忘了。】
【我明天要去外地開會，公文包你給我放哪了，你能不能別再亂動我的東西。】
我沒有回應那些吩咐，隻發過去。
【不回去了，離婚。】
他以為我在開玩笑，回得很快。
【別鬧，發脾氣也要有個限度，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到，我不喜歡。】
呵。
現在誰還管你喜不喜歡。
我直接把他拉黑，去了閨蜜家。
那晚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拿起手機，正好刷到許眠的朋友圈。
【重新開始。】
配圖是她穿著我睡裙摟著兒子靠在床上，照片一側還露出一件藍色睡衣。
是陳子期的。
我給她點了個贊。
然後錄屏保存。
從現在開始，我要收集證據離婚。
再失敗的婚姻。
也不可能什麼都不要，對吧？
6
離婚律師第二天才通過我的好友請求。
【你好，我是江熙寧，朋友推薦你說是很厲害的離婚律師，有問題想咨詢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下一秒，他的微信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快速理清思緒，按下接聽鍵。
一道帶有笑意的聲音叫出我的名字。
然後停頓下來，似乎在等什麼。
我猶豫著問：「律師，你好？」
「霍川。」
他自報姓名，聲線比剛才穩重了些。
霍川的專業能力很強。
沒兩天將離婚協議的初稿發了過來。
我仔細看過，跟他討論完細節。
還沒來得及將協議發給陳子期，就接到了小寶學校老師的電話。
她說小寶有點不舒服，建議我帶回去看看醫生。
我果斷將許眠的電話給老師。
「抱歉，這是孩子親媽的電話，以後孩子的事情，請不用再聯系我，謝謝。」
掛斷電話沒半小時。
陳子期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有你這麼當媽的嗎？孩子不舒服也不管。」
「好啊，真想鬧，以後就別回來了，反正小寶現在有許眠幫忙照顧。」
這大概是陳子期對我說過最真誠的話。
因為許眠當天就搬進房子。
她特意給我發來照片問：「你種的花還要嗎？我花粉過敏，可能要清出去哦。」
「還有其它東西我也整理出來了，什麼時候來拿？」
我隔閡得要命。
直接回復她。
「那個家的東西我不要了，包括陳子期跟你兒子這種垃圾。」
然後錄屏轉發給霍川。
7
陳家媽媽聽說這件事後，特意打電話來教訓我。
「熙寧啊，你動不動就發脾氣的性子真得改了，子期夾在中間也很為難，你體諒一下。」
「乖，聽媽媽的，回來跟他道歉低個頭，好不好？」
不好。
錯的人不是我。
憑什麼要道歉？
我帶著怒氣回答她：「離婚就不必為難了。」
陳子期的聲音突然從那頭傳來，跟吃了炸藥似的。
「好，離，不離就是狗。」
我默默拿下手機。
將陳子期放出黑名單，然後給他發過去一份文件。
「陳子期，你看下手機。」
他大概以為這是我的示弱，語氣放緩有些扭捏。
「不是不能原諒你，不過得先說好，以後不能再那麼幼稚隨便拉黑人。」
「熙寧，許眠是小寶媽媽這層關系斷不了，但你是我老婆，不一樣的。」
我打斷他的臆想。
「那是離婚協議，你看下沒問題的話，明天見面籤字。」
聽筒隻剩下重重的喘息聲。
許久後，他不確定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一字一頓告訴他。
「離婚協議如果你看不明白，我們帶上律師詳談。」
陳子期忽而輕笑出聲，語氣帶有戲謔：「上次吵架要了五十萬，這次你想要多少？」
說起這件事。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許眠轉給我的那五十萬，真的是她的嗎？」
他聲音驟然拔高了兩度。
「我真搞不懂你，你為什麼還揪著這個不放，我工資都上交了，你還不滿意？」
仔細回想下。
上次問這個問題，他也沒有正面回答。
我想不必問了。
答案已經很明顯，那筆錢還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富。
「既然這樣，離婚協議關於財產分割這塊還得調整一下，那筆錢我也要追回來。」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陳子期也沒找我。
隻在我將最新版的離婚協議發過去後，表明態度。
【江熙寧，我不可能同意離婚，】
我不太明白。
對於許眠，他應該是很愛的。
不然也不會私底下補貼她那麼多，還克服潔癖的毛病吃下了她給的蛋糕。
可是，為什麼他還不同意離婚呢？
8
再次見陳子期是在一周後。
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姿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強硬。
「熙寧，我們需要談一談。」
坐下來後，我從包裡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
「還沒看的話，現在可以仔細看看，有不滿意的可以先提出來。」
他拿下眼鏡，捏了捏鼻根，緩緩開口：「許眠昨天已經搬出去了。」
「所以呢？」我漠然回應。
他皺起眉頭：「熙寧，你到底還要我怎麼做才會滿意？」
聽到這句質問，我有瞬間的恍惚。
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還可以怎麼做。
許眠用兩年時間就困住了陳子期。
而我付出那麼多喜歡，努力那麼久，都無法取代她的位置。
因為陳子期，我已經連葡萄都不喜歡。
我不想繼續失去更多。
「陳子期，你放過我吧，喜歡你太痛苦了。」
陳子期看著我眼眸漫起的水霧，有些詫異。
隨即握住我的手，低聲說：「如果你真的介意許眠和小寶，我們可以再生一個。」
我愕然地看向他。
原來他知道我想離婚有許眠和小寶的原因。
可是再生一個。
這就是他解決問題的方式？
我頓覺毛骨悚然。
「別發瘋了，陳子期，你現在不籤字，那我們隻能法庭上見。」
他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慌亂，開口卻是指責。
「你對婚姻是不是兒戲了點，一點點小問題就鬧離婚。」
「熙寧，這樣不好，你明知道那個家真的離不開你的。」
我心裡堵得難受。
他決口不提愛，卻對我說離不開。
想了想，我問他：「離不開我是因為家裡缺保姆嗎？」
9
小寶借老師的手機給我打過電話的。
他哭著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一直在埋怨許眠，說她連紫菜包飯都不會做，校服也洗不幹淨，還不願意早起送他去學校。
他還是個小孩，需要有人照顧。
我忍著脾氣聽他說完，然後告訴他。
「她是你媽媽，不是對你溫柔還好看嗎，這些事情她比我做得好才對。」
小寶大聲回答：「才不是，她什麼都做不好，我不管，你馬上給我回來。」
他從小脾氣就不好，每次要不到東西就以告訴爸爸，告訴奶奶來威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