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妹妹同時重生了。
重生在我們流浪到百豔樓門口的那一天。
妹妹推開我先一步衝進了百豔樓。
她滿眼地得意:「姐姐,這輩子也該輪到我享福了,這百豔樓的花魁我當定了。」
我不禁在心底暗笑:「這骯髒的臭糞坑,竟還有人搶著跳進去。」
我沒再停留,轉身去找了我前世的妹夫。
1
上一世,我被李員外納入府中,做了十三姨太。
三日後,按習俗應是我可以回娘家的日子,可我哪有什麼娘家。
隻有我出賣肉體含辛茹苦養大的妹妹帶著親手制作的糕點前來探望。
誰知那糕點裡摻了劇毒,僅是一口便要了我的命。
臨終前我死死拽住妹妹的衣袖,不甘地問她為什麼?
她卻狠毒地瞪著我:「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你自己舒舒服服地當了姨太太,卻要我嫁給一個窮書生,你可真是個好阿姐啊!」
我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再睜眼,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帶著妹妹流浪到百豔樓門前這一天。
看著自己身上熟悉的破布衣衫,我知道自己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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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向妹妹,為了不讓老鸨注意到妹妹的容貌,她的臉被我塗了厚厚的草灰。
草灰還在,但她的眼神卻沒有了曾經的清澈和懵懂。
她突然甩開我的手,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草灰,惡狠狠地盯著我:「阿姐,這輩子,也該輪到我享福了吧,這百豔樓的花魁我當定了。」
此時,我才發覺原來妹妹也一起重生了。
她猛地推開我,跌跌撞撞地衝進百豔樓。
我看到她跪在老鸨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求求您給我一口飯吃,我可以幫您洗碗掃地,我什麼都能做的。」
老鸨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當真什麼都能做?」
我知道老鸨定是心動了,上一世她就是看上了我的絕色容貌。
而妹妹比我還要美豔上幾分,她更不會讓這送上門來的搖錢樹跑了的。
隻見老鸨笑得合不攏嘴地扶起妹妹,便往內堂走去。
上一世沿街乞討之時,我看到了百豔樓人聲鼎沸,夜夜笙歌。
好一幅國泰民安,無憂無慮的景象。
我識得幾個大字,便把牌匾上那燙金的三個「百豔樓」大字牢牢記住。
想著要是能在這裡討上一份差事妹妹就不用挨餓了。
於是我日日都來百豔樓門前乞討,看著裡面的女子穿著豔麗,搔首弄姿地討好著每一位來這裡的男人。
我終於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也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可妹妹在身邊餓得快要昏過去,面色慘白地依偎在我懷裡,聲音虛弱極了:「阿姐,慕芝好餓,慕芝是不是也要餓死了?慕芝不想死。」
我的心猛地揪在一起,不敢想象妹妹若是也離我而去,我將要怎麼活。
看著依然熱鬧非凡的百豔樓,我終於還是站起了身:「慕芝,你在這裡等我,阿姐去給你找東西吃,阿姐一定不會讓你餓死的。」
說著我便慢慢地向百豔樓走去。
我出賣了靈魂,交易了肉體,隻為讓妹妹能像平常老百姓一樣生活。
她卻覺得我活得光鮮豔麗,讓她灰土土地過活而懷恨在心。
如今我不由得在心底暗笑:「這骯髒的臭糞坑,竟還有人搶著往裡跳。」
我沒再停留,立刻轉身去找了我前世的妹夫。
2
我和妹妹僅僅相差一歲,因著娘親閨名叫蘭芝,爹爹便給我們起了名字為蘇傾蘭,蘇慕芝。
每一個細微之處都能感受到爹娘的綿綿愛意。
那年家鄉鬧飢荒,阿娘本就體弱,再加上飢寒交迫,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爹爹傷心欲絕,終是在阿娘下葬那日,撞了棺木,追隨阿娘而去。
我和妹妹再無依靠,隻能隨著逃荒的人群一起流浪。
逃荒的路上遇到歹毒的惡人,覬覦我們姐妹二人的姿色。
還好被一對剛剛失去孩子的夫妻撞見,救下了我們。
他們對我們像親生女兒一般,吃的用的都先緊著我們。
可剛到安城的第二日,他們夫妻二人也相繼離世了。
就在我覺得快要餓死了的時候,一個年紀相仿的小阿哥給了我們一塊黃面餅子。
還帶著我們回了他家,救了我們姐妹一命。
他就是我前世的妹夫蕭然。
本是妹妹自己看上了蕭然俊俏的容貌和書生的儒雅之氣,還央著我幫她追求人家。
可成婚後她懶惰又虛榮,不僅揮霍了我給她的金銀,蕭然也為了滿足她的要求隻能放棄讀書,用所有時間去做工掙錢。
最後她卻來怪我讓她生活得灰頭土臉。
她都不知道她所厭棄的平凡生活,是我傾盡所有都無法得到的。
我依著前世的記憶,很快就找到了蕭然家。
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人,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要找個什麼借口才能踏進那一步。
突然一道清脆而純淨的聲音傳來:「你是誰?站在我家門前做什麼?」
我瞬間鼻頭一酸,紅了眼眶,想要上前一步,身體卻搖搖欲墜。
他慌忙疾走幾步,扶住了我,我靠在他的懷裡,聲音虛弱的細若遊絲:「小阿哥,能不能給傾蘭一口吃食,我快要餓死了。」
說罷我便兩眼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蕭然正端著書守在我的床邊。
洗得有些發白的麻衣讓他俊俏的容顏增添了幾分淡雅之情。
這就是我單戀了一輩子的男人。
前生的自己活得人非人,鬼非鬼,又怎配與他那樣純淨無瑕的男子站在一處。
當妹妹慕芝來求我之時,我甚至忍痛割愛將他們促成了一對。
誰知她竟還怨我,殺我。
這輩子我定會和愛人攜手白頭,也要讓她吃盡苦頭。
3
蕭然看到我醒了,端了一杯水過來,見我喝下,又急忙大喊著跑出去:「阿娘,阿娘,她醒了。」
再回來時,蕭大娘便拿著兩個黃餅子走了進來,蕭然跟在了身後。
「姑娘,吃點東西吧,老婦家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這黃餅子是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蕭大娘笑得慈愛,聲音暖入人心。
我接過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我一邊吃,一邊不受控制地哭了起來:「大娘,您能收留我嗎?我吃得不多,還能幫您幹活,我什麼都能幹。」
說著我便顫顫巍巍地下了地,跪在地上繼續哀求:「我學東西也很快,肯定不會在這裡白吃白喝的,您就可憐可憐我,讓我留下吧。」
蕭大娘見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無家可歸,便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我。
我也當真努力地和蕭大娘學織布女紅,闲下來還幫著做些家務。
指尖被扎了數不清的針眼,指腹間也隱約冒出了薄繭。
可我不覺得疼,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幸福。
時間一晃過去了一月有餘,我和妹妹慕芝再未見過面。
隻是偶爾拿著自己織的布匹去市集上叫賣時,聽到些村民的闲談。
「聽聞百豔樓老鸨收留了個小乞丐,誰知洗幹淨了才發現竟是個絕色的大美人。」
「那女子大字不識,但是一曲脫衣舞竟是跳得美妙絕倫,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不為之神魂顛倒,連宮裡出來的閹人看著都要欲火焚身呦。」
在男人的嘴裡,娼妓就是這樣供他們玩樂取笑的物件罷了。
看著他們淫笑的嘴臉,我終是不願再聽下去,收拾好布匹離開了。
我萬萬沒想到,慕芝竟也跳了「脫衣舞。」
痛苦的回憶衝擊大腦,一瞬間我好像又回到了百豔樓。
因著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隻有臉蛋還瞧得過去。
老鸨紅姨便逼著我穿著層層紗衣去跳脫衣舞。
不懂舞藝的我胡亂地扭動著腰肢,纖細的手指一件一件地剝開身上的紗衣。
白皙的肌膚,修長的大腿,盈盈一握的細腰皆一覽無餘。
我看到男人們炙熱的目光裡燃燒著熊熊欲火。
手指輕輕摩挲著最後一層薄紗,聽著臺下男人們興奮地叫嚷聲:「脫啊,都脫了,大爺給賞錢。」
一時間銀子,票子都往臺上扔。
但我終是緩緩垂下了手,掩面倉皇而逃。
當夜,紅姨大怒,命人將我關在地牢裡鞭打,「賤人,自己跑來要做娼妓,如今還想裝清純砸我場子,來人,給我打。」
十幾個男人把我圍住,鞭打過後,又是一夜慘無人道的折磨。
隻是獨獨留下了我的處子之身,因為女子的初夜能賣很多銀子。
心頭的絞痛把我從回憶裡拉扯出來。
為了慕芝我吃盡了口頭,最後還慘死她手。
我越想越恨,恨不得立刻去親手殺了這個白眼狼。
可我好不容易才能有機會和蕭然在一起,報仇的事兒得從頭計劃。
4
我和蕭大娘勤勤懇懇地做活維持生活,讓蕭然能安心地讀書。
而慕芝此時儼然已經成為百豔樓最浪蕩的花魁人選。
這世的首次相見,我正在街邊賣著蕭然從河裡捉來的活魚。
我一身的粗布麻衣,身上還散發著陣陣魚腥味。
慕芝身穿羅裙,金釵簪頭,搖曳著腰肢向我走來,身後還跟著兩三個男子保護。
「哎呀,這是什麼味道,好臭!」慕芝皺眉掩鼻,嫌棄地看著我。
她身後的打手不由分說地上前踢翻了我的魚簍。
其中一個還在魚身上踩了兩腳,可能是現世報吧,當場就滑倒在地。
在腥臭的魚水裡摔了個人仰馬翻,哎喲哎喲地痛呼。
我忍住笑意,去和慕芝討個說法:「你憑什麼讓人踢翻我的魚,賠錢!」
慕芝眉頭皺得更緊,連連後退了兩步:「你別靠過來啊,你身上的臭味自己聞不到嗎?」
然後放下手,又動了動嘴唇用口語接著說:「比你上輩子的賤氣還要讓人惡心。」
看啊,這就是我曾用一生清白換來的結果。
上一世的毒害不算終了,重來一世,依然對我是這般深重的恨意。
我也不再顧念那一文不值的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