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啞然,這個假設不會成立。
在最美好的時光裡,他已經遇到了趙姍姍。
江太太的位置,他沒考慮過第二人。
「想要什麼分手禮物?」
這是同意分手的意思,哪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有些失落。
四年,就這麼輕飄飄地揭過去了啊。
看著燕京城的燈火闌珊,我說:「我要錢。」
「你和我在一起,就為了錢?」
「人和錢總得圖一樣。」
江洲嘴角噙著笑,又吸了一口煙,「我這個人不值得你圖?」
我誠實地回,「試過,發現不值得。」
江洲輕笑一聲,「你倒是聰明,難怪能被燕京大學特招入學。」
他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下一秒,手機有訊息進來,分手費已經到賬了。
我仔細地數了一遍那長串的零,有整整一千萬。
認識江洲以前,這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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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利用了我,但我也不虧。
「江洲,祝你和趙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沒有回頭。
6
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那天,距離我和江洲分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要雙方都不主動,聯系自然也就斷了。
我拉黑了他的聯系方式,雖然知道江洲不會聯系我,但留在列表裡也挺糟心的。
江洲送我的公寓被處理了,賣了兩千萬。
這四年他送了我很多奢侈品,衣服,鞋子,包包,還有珠寶。
折算下來竟然也有五千萬。
銀行發來訊息,提示錢已到賬。
同一時間,我輕松地走進了醫院,拿掉了肚子裡的孩子。
手術很順利,我也沒有因此消沉。
沒有健康有愛的家庭,生下孩子是不負責任。
「你家屬呢,我跟他交代一下注意事項。」
「沒有家屬。」
護士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打好點滴,她就出去了。
我沒虧待自己,住的是單人病房,除了醫生和護士,不會有人來打擾我休息。
江洲給的分手費,足夠我養好身體。
住了一星期,我才出院。
醫生交代我好好休息,定期復查。
在醫院門口,我遇到了江洲和趙姍姍。
趙姍姍肚子疼,被江洲抱在懷裡。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我是羨慕的。
羨慕趙姍姍有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
「你怎麼在這?」
「哦,探望個病人。」
江洲還想說什麼,趙姍姍攬住了他的脖子。
「阿洲,我真的很疼。」
沒說再見,我徑直走到路邊攔車。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看到江洲抱著趙姍姍進了醫院。
他步履匆匆,一次也沒回頭。
7
我在燕京沒有親戚,又不想麻煩室友,出院以後隻能住在酒店。
有錢就是好,不然遇到了這種事,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江夫人找上門的時候我很意外。
酒店大廳裡,對方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一千萬,和我兒子結婚。」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高門大戶向來講究能當戶對。
江夫人就算看不上趙姍姍,應該也不至於破罐子破摔,選擇讓我當她的兒媳婦。
「阿姨,我和您兒子分手了。」
「那就復合。」
「沒興趣。」
我以為江夫人會惱怒,或者會風輕雲淡地指責我不知好歹。
但她卻笑著說:「你還挺有意思的,聽說你成績不錯,已經被保送去德國深造,這筆錢就當資助你的。」
我不是君子,但有些錢我不要。
「多謝您的好意,您兒子給的分手費夠多,就不需要您資助了。」
「沒有人會嫌錢多。」
「不該拿的錢,燙手。」
「李玥,你是個好姑娘,是江洲有眼無珠。」
江夫人和我想象中的貴婦人完全不一樣,我不想深想她是真的喜歡我,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從和江洲分手的那一刻起,他的事情就和我無關了。
「江夫人,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如你所願。」
我舉了舉杯子,抿了一口白開水。
這場夢,終究是醒了。
8
在酒店住了半個月,我決定回家一趟。
從燕京坐四個小時的飛機到達省會,再輾轉六個小時的客車,我才回到小鎮。
從小鎮到家,還需要步行兩個小時。
到家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我媽在院子裡喂雞,她看著好像更瘦了。
我爸從外邊回來,最先看到的我。
「玥玥,你啥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提前說一聲?爸也好去接你。」
憨厚的中年男人臉上滿是笑意,我爸提起我的行李箱,先我一步進家門。
「玥玥回來了!」
我爸喊了一嗓子。
好多人圍著我,他們拉我的手,勾著我的肩,一聲聲喊我的名字。
那裡面有思念,還有對我走出大山的羨慕。
唯獨沒有算計和惡意。
我媽拉著我的手,高興得快要落淚。
「半年不見,你怎麼突然瘦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我怎麼覺得胖了點?」
「瘦了瘦了,真的瘦了。」
我媽拉著我的手,一路往客廳走去。
視線低垂,我看到我媽手上裂開了幾道口子,那是常年勞作留下來的痕跡。
心裡湧起一陣酸澀,我用力回握住我媽的手,才克制住落淚的衝動。
「玥玥,是不是在外邊受委屈了?」
「沒受委屈,是終於回家了,心裡高興。」
「回家好,回來好……」
我奶今年八十歲了,精神卻很好,她看著我的眼神裡滿是心疼。
我小時候是在奶奶的背上長大的,不管是幹農活,還是在家操持家務,她都一直背著我。
我家雖然很窮,但我是獨生女,在愛裡長大。
此刻,我突然就心安了。
9
我是全村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一場高燒奪走了家裡的全部積蓄。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村裡很多人來家裡道喜。
他們留下了雞鴨魚蛋,還給我湊了一筆路費。
大學四年,我每年回家兩次。
每次回家都能引起轟動。
他們好奇地問我,燕京是什麼樣的?
還說那兒的水土很養人,我去了燕京,出落得比以前更水靈了。
村長也來了我家,他是我本家的堂叔。
初中的時候我被同學霸凌,我爸和堂叔一起去替我撐腰。
他們不能和孩子動手,找上了霸凌者的家人。
那是我第一次見我爸打架,他打紅了眼,回家以後抱著我媽哭,說他對不起我,如果他多賺點錢,也不至於耽誤了我的病情。
我不會耳聾。
不會被人嘲笑。
更不會被人欺負。
那天我一夜未眠,也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了保護自己。
耳聾又怎麼樣?
我可以次次拿年級第一!
我並非一無是處的廢物!
後來上了高中,就沒人霸凌我了。
我甚至還有了好朋友,隻是高考以後大家各奔東西,逐漸沒了聯系。
村長搓了搓手,在我面前他有些緊張。
「玥玥你今年才畢業,那筆錢是哪兒來的?」
我回家以前給村長匯了十萬塊錢,用來幫助村裡有需要的人。
「是我的獎學金。」
我沒有說謊,那確實是我的獎學金。
「當年各家的叔伯嬸嬸都幫了忙,我一直記在心裡,現在我想回報一二,堂叔您務必收下。」
「可這也太多了,你還沒參加工作,以後用錢的地方多得很,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村裡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學生,上的還是全國最好的燕京大學,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在燕京扎根,這是當年村長對我說的話。
幸好,我沒辜負他們的期望。
「堂叔,下個月我就要出國讀研了,一切費用都由學校承擔,這筆錢您收著,以後我家有什麼事,還需要您多費心。」
出國留學,對於村裡人來說太遙遠了。
村長連說三個好,「玥玥真是有出息了。」
出國留學的事我和爸媽說過。
一開始,他們為我的學費發愁,我爸甚至還想賣了家裡的田地。
後來聽說學校出錢,他們的憂慮消散,全都支持我走向更寬闊的天地。
在家的一個月,是我這四年最輕松的時光。
走之前我給爸媽留了一張卡,裡面隻有十萬塊錢,但要是遇上急事,還可以撐一撐。
我不想讓爸媽知道江洲的存在,借口說這是我這四年兼職賺來的。
等出了國,每月按時給他們劃兩千元,讓爸媽安心。
離家那天,爸媽和奶奶強忍眼淚,他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特別是我奶,她今年八十歲了,總擔心我會見不到她最後一面。
我說:「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等我下次回家,接您去燕京看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好,奶等你回家!」
10
每次離家,我的心情就特別不好。
這種情緒在看到江洲的時候到達了頂點。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他穿著西裝站在那兒,我想忽視都難。
「你回家了?」
我不想和他說話,分了手的人不應該繼續糾纏。
拖著行李箱,我目不斜視往前走。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哪怕不回頭,我也知道是江洲。
手腕被握住,我突然想起這隻手不久以前被趙姍姍挽著。
後來他還抱了趙姍姍。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們或許還做過更加親密的事。
厭惡迅猛地湧了上來。
我用力掙脫開被江洲束縛的手,冷淡地掃了一眼,「江先生,有事?」
江洲眼神裡有錯愕,還有無措。
他向來運籌帷幄,寵辱不驚,現在這幅模樣倒是稀奇。
好歹也是豪門的繼承人,不過片刻,他就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我去公寓找過你。」
成年男人去公寓找前女友,為的能有什麼事?
趙姍姍已經回了燕京,我不認為江洲想和我復合。
「你想約我,還是想包我?」
江洲抿唇,「我落了東西在公寓。」
「哦,那你去垃圾場找吧。」
我笑著轉身,頃刻間嘴角無力地落下。
以前還能和江洲逢場作戲,現在隻覺得無聊。
「車在外面,你去哪兒,我捎你一段。」
現在連他的聲音,都讓我覺得厭煩。
我腳步一拐,去往地鐵的方向。
江洲生來便含著金湯匙,他沒坐過地鐵,不知道該怎麼進站。
「玥玥,等我。」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江洲面上的著急,我真的看不懂他了,心上人就在身邊,還來找我做什麼?
加快腳步,離開了江洲的視線。
11
不知道江洲發什麼瘋,最後他還是找到了我。
穿過一節節車廂,來到了我的面前。
此時不是高峰期,但位置已經坐滿了,我拖著行李箱站在角落裡,他單手握著扶杆,換成別人的視角,估計我是被他半圈在懷裡的。
學不會歇斯底裡那一套,我隻能無視他。
「我是特意來接你的。」
我還是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我就是很想你,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可能會去你老家找你。」
江洲踩到了我的底線,我可以陪他玩感情遊戲,但他不能打擾我的家人。
我出身不好,身有殘缺,但我也是家人的珍寶,容不得他一次又一次的踐踏。
「江先生,我不做三。」
這次他不說話了,我們相顧無言,一路到了燕京大學。
出國前,有些手續需要我處理。
江洲在地鐵上被人偷拍發到了網上,趙姍姍在學校門口等著我們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