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面色頹然，往日裡碰到任何困難挫折都不曾害怕退縮過的男人這一刻卻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我曾想平定所有的動亂，創造出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殺戮的世界，為此哪怕路上有再多的阻攔我也不怕。可現在，我，竟然創造出了如此可怕的怪物。」
他一指點在我的眉心，我看到了他。
似乎察覺到被人注視，原本沉睡的怪物再次睜開了那可怕的豎瞳，隻是一眼，我便感受到了那種瘋狂扭曲的意志。
隻是這一次，我再也沒有了被同化的危機。
銀甲女子看著這一切，又看向了那英武男子。
「這並不是你的錯，哪怕沒有你，這個怪物遲早也會生成，這是天道的手筆，你應該知道。」
天道無形，無法用言語描述是怎樣的存在，如果一定要說，那整個世界便是天道。
所有的人、仙皆是天道的產物。
可是當有一天，那些人和仙，像是蛀蟲一般越來越多，他們汲取著這個世界的資源，而後又大肆地破壞著這個世界。
他會怎麼辦？
當然是抹殺蛀蟲！
兩人皆是當世的強者，一眼就看透了這個怪物的本質。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生靈，隻要這個世界還有殺戮欲望等等，他就不會死。哪怕真正地殺死了他，千百萬年之後，他依然會復活。
隻有這個世界的生靈被徹底地抹殺，再沒有負面能量的供給，他才會消失，這，就是天道的手段。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久久無語，所以，這就是這怪物的由來嗎？
仙人不是道心清明，無垢無暇嗎，為什麼也會如此？
Advertisement
「仙人仙人，純淨的不過是肉身，本質上依舊是人，或者說是更為強大的人。隻要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欲，青瑤，你可明白？」
像是聽清我心中所想，英武男子目光像是跨越了空間時間，看到了現實的我。
我一陣驚愕，還沒來得及反應便一陣天旋地轉，時間像是被加了進度條。
再次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殘破的廢墟，而我則被困在了一個特殊的球體之中。
我想起身，卻發現根本控制不了身體，我才想起來，這隻是回憶。
我看到了英武男子，也看到了他。
兩個人大戰一起，底下數千的仙人卻站在一起嬉笑拍手。
可他們哪裡是仙人啊，我明明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用眼看去卻是一個個醜陋的怪物。
他們全都被吃了！
他們裝著人的模樣！
「青瑤，好好地看著這一戰，我會為你探索出這個怪物的所有弱點。」
「你這個混蛋，放我出去，我也可以戰鬥，你個大騙子。」
混沌珠內隔絕一切，隻能聽看到外面，而外界無法聽到裡面的內容，可那英武男子仿佛知道她在說什麼一般。
「青瑤，請原諒我的自私，這注定是一場無法勝利的戰爭。我是天帝，我不能退，天帝可以戰死但絕不能苟活，可你不一樣，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死。
「你，是希望，是火種。」
我木木地看向天上那道身影，前世的所有記憶在徹底地融合。
天帝與那怪物鏖戰九天之上，每一拳轟出都能給怪物造成巨大地傷害。
可是，他是不死的。
天地間遊離的負面能量無窮無盡，整個仙界早已被覆蓋。
每一次受傷，短短幾息之間便恢復如初。
反觀天帝，戰甲破碎，帝冠掉落頭發披散，身上布滿了可怖的傷口，還在滋滋作響阻止著傷口的愈合。
「哥！」
我悲痛，我想嘶吼，卻又那麼地無能為力。
混沌珠無視空間，它轉動著，要將我帶去下界。
我拼命阻止，卻無法掙脫。
畫面的最後，我看到他戰敗了。天帝血染長空，怪物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齊根斷裂。
他注視著我遠去的方向，面露微笑，渾身散發著熾熱的光芒。
「這是我能為你爭取的最後的時間了。」
劇烈的光芒照耀仙界，整個仙凡兩界的壁壘變得更加厚了……
12
記憶已經徹底地融合，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眼窩流淌而下。
「我要成仙！」
我喃喃自語著，這是我的第九次轉世。
每一次的轉世便是一次紅塵煉心，這跟我的功法有關。
隻要這一世成功成仙，我就能拿回道果達到仙帝境界大圓滿，比哥哥還強。
而成仙的關鍵，便是混沌珠！
混沌珠自成一片世界，除了荒涼了點便與外界無異。
如今整個修仙界的靈氣早已被汙染，如果吸收了便是自尋死路，而混沌珠，便是這一線生機。
沒有絲毫猶豫，元神之中混沌珠浮現，我進入其中。
上千年沒有修行，盡管倒退到了元嬰境界，但我的根基無比扎實，哪怕是度劫也用不了多久。
修仙界。
所有的修士都瘋了。
他們瘋狂地屠戮著除了人以外的生靈。
作為天地主角的他們，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沒有哪個種族能與其抗衡。
所有的其他生靈，死的死，逃的逃，結果他們才發現，連一半祭品都沒有湊齊。
他們瘋狂了，十天之期已經過了一半，如果不能完成，「天帝」震怒，不傳道怎麼辦？
老一輩的度劫境強者坐不住了，他們的壽元不多了，如果不能成仙，最終隻能成為一抔黃土，千萬年之後誰又還能記得他們？
正魔兩道發起了戰鬥，他們不要比誰贏，隻比誰殺的多。
畢竟，人，也是可以當祭品的……
當正魔兩道的餘波波及一座城池之後，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還有什麼是比普通人更好殺的呢？
這一刻，正魔兩道齊心協力，放下成見，屠戮著普通的凡人。
有年輕修士皺眉，認為不應該這樣做，他出手阻止，卻被殘忍殺害，成了祭品的一部分。
終於十日之期已經到，他們湊夠了祭品。
天帝的虛影如約而至，他滿意地看著這一切。
無盡的黑色霧氣衝刷著仙凡兩界的壁壘，隱隱約約有人聽到了咔嚓一聲。
卻不知道是哪裡的聲音。
這一次，天帝卻沒有急著講道，隻是一直盯著下界的一切。
有人忍不住，詢問道：「天帝陛下，傳道否？」
「可。」
所有人如釋重負，以為是這次的祭品不夠讓天帝滿意，看來下次要多準備一些……
「你們喜歡烤著吃還是炸著吃還是喜歡生吃啊~」
啊？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弄得摸不著頭腦，什麼叫烤著吃？
有度劫期的強者壯著膽子詢問：「敢問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識。」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天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既然你們不選，那就都來一遍吧。」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咔嚓咔嚓之類更加地密集了，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碎裂一般。
終於，磅礴的黑氣從天空噴湧而出，黑霧之中夾雜著無數的詭異怪物。
「終於，下來了。」
「我，聞到了食物的味道，真是可口的美食啊~」
無數的怪物在竊竊私語，聽得所有人頭皮發麻。
他們終於發現，事情好像不對了……
13
力量，我感受到前世的力量在快速地回歸我的身體，甚至比前世更強。
度劫，人仙……仙帝，仙帝大圓滿。
感受到比前世還要強大的力量，我握緊了拳頭。
這個因果，該清算了。
所有的修士都亡命狂奔，但凡被黑霧籠罩的修士全部死了。
裡面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慘叫聲。
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有老一輩的修士向天吶喊：「成仙是假的，他們都是怪物啊，天帝也是怪物啊，誰來救……」
話還沒說完，便被黑霧之中無數的手掌拉了進去。
一個青雲門的煉氣弟子被慌亂的人群推倒在了地上，看著黑霧將近，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但此刻，所有的黑霧都停止了蔓延。
他張開眼向上看去，隻見天空之中屹立著一位絕代風華的女子——穆青瑤。
她的身上散發著至純至淨的力量，所有的黑霧都無法再蔓延一分。
「天帝」的目光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哦~我認得你，我親愛的妹妹。」
回應他的是一道通天徹地的劍光，竟然讓他都躲閃不及。有一劍劈中了他的臉皮。
他慘叫，露出了自己的真身，血紅的眼睛被劈傷，流出了黑色的血液，但又消散在空中。
「你不配用這張臉。」
我披甲持劍而立，冷漠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偽裝成哥哥的怪物。
他憤怒了，多少年了，除了當初的那個男人，從來沒有人讓他再受過傷，這一次，竟然換成了他的妹妹。
這對兄妹，真是該死！
激烈的大戰爆發，他帶著濃鬱的黑霧，幻化出一隻巨大的黑手向我抓來。
我無懼，周身爆發出無量神光，持劍橫掃。
劍氣無物不破，斬滅一切。
噗！
黑手連帶著他的身體被立劈了，黑色血水翻湧，兩邊斷裂的身子更是爆開。
有修士停下，見到了這駭人驚人的一幕。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高高在上的天帝，變成了吃人的怪物，曾經的青雲門之恥，現今如此強大。
可惜，天地之間隻要存在怨氣，他便是不死的。
無盡的怨氣滋養，他很快便重塑了身軀。
不過他的臉色很難看，剛剛那一劍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那股至純至淨的力量竟然消耗了他的部分本原。
「你當真要與我為敵？要知道，當初你哥哥都殺不死我，你覺得你行嗎？」
我沒有回答，隻是手中的劍光越發璀璨。
我不知道殺不殺得死他，但我必須要揮劍，揮到我再也揮不動為止。
每一次的揮劍都動用了我的本原力量，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不停地虛弱下去。
我不知道，我還能揮出多少劍……
他害怕了，天地之間的怨念無窮無盡，她每次斬滅他一次，他跟怨氣的聯系便變得薄弱起來。
他能感受到，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你……想殺了我嗎？」
他再次幻化成了哥哥的模樣，不同以往，這一次竟然連我都感應不出來，一模一樣的氣息。
「乖徒兒，你真的忍心殺為師嗎？」
「師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他們都是真實的，我吞噬了他們，他們的血肉與骨早已與我合在一起，怎麼，他們已經死過一回了，你還要親自殺他們一回嗎？」
「不如我們休戰，我回到我的仙界，你守你的下界，如何？」
我雙肩顫抖，失去了自得回道果的那顆冷靜的心。
他怎麼敢？怎麼敢？
這一刻，我燃燒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這一擊之上。
這一劍，要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
這一劍，肅清天地。
他恐懼了，驚叫道：「瘋婆子！你他媽真是個瘋子！本原耗盡你他媽自己也會死的啊！」
這一劍，並沒有因為他的哀號而停下，並沒有因為哥哥、師尊和師弟師妹們的臉而停下。
他，哦不，它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用他們的臉。
因為如果真的是他們，他們一定會求我斬下去。
他們都是一群可以為天下而犧牲自己性命的人啊，怎麼可能！卑躬屈膝地求饒！
在恐怖的劍光下, 它在溶解哀號中發出了怨毒的詛咒。
「我，是不死的，這個世界，隻要還有人修仙, 還有人制造殺戮, 我就還能重現人間, 而你，馬上就要死了。到時候我重回之日要所有人都死！」
「不會再有人修仙了。」
「什麼？」
我沒有告訴它，它已經徹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陰暗的天空緩緩散去，一縷陽光照射在了大地上，像是新生。
所有還存活的修士重新回到了戰場之中，他們歌頌著我, 將我視若天神。
更有甚者，跪伏在地，高呼我為天帝。
我笑著，沒有拒絕他們的跪拜。
用體內僅剩的最後一點力量，揮出了今生最後的一劍。
劍光四散，整個修仙界的所有靈脈全部毀去，一瞬間，整個修仙界的靈氣便開始下降了。
這是師尊對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大」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他們的身上浮現，我卻沒有在意。
因為萬年之後，這個世界便不可能再有仙的存在。
身影變得越發暗淡, 我感覺到有些累了。
我看見了天帝哥哥、師尊, 還有那些可愛的師弟師妹，他們摸摸我的頭，對我說辛苦了。
討厭！為什麼這麼多人摸我的頭！
身影消散, 人間, 再無穆青瑤……
14
數千萬年之後, 一座繁華的大都市街道上。
一個陽光小男孩向一個街邊擺攤的大叔買了一根棒棒糖給身旁的小女孩, 並說道：「大叔啊，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存在嗎？要是這個世界能修仙多好啊, 好想體驗一下御劍飛行！」
小男孩一臉憧憬，眼中的星星都要實質化一般。
可惜，小女孩並不是一個會捧場的主。
她踢了男孩的屁股蛋子一腳, 裝作大人般的樣子說教道：
「我愚蠢的哥哥哦，你要是能修仙，能長生不老, 到時候生了很多娃娃，個個都修仙, 咱家八十平方的小房子可住不下這麼多人哦。」
男孩撓撓頭, 總覺得妹妹說得有道理, 可又好沒道理！
夕陽下，將兩個皮孩子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大叔也收起了攤，踩在了一根木棍之上, 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衝天而起，嘴裡還嘟囔著：「現在的小破孩怎麼整天想修仙，晚上還沒修夠嗎？再說了，這個世界哪裡有仙人, 我們要相信科學！」
「來，大家一起跟我學，富強、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