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隻是靜靜聽著衛生間外的動靜。
衛生間就設於走廊最裡側,上課時很少有人來往,所以聽到雜亂無章但眾多的腳步聲後,我直接將奪下來的手工刀握緊。
「想知道我要幹什麼?那就睜大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
說完,我直接用手工刀在自己胳膊上劃了兩下。
沒覺得多疼。
從小就生活在村子裡,被逼著學養蠱。想要讓蠱蟲聽話,每個月就得用刀割開自己的手,用血來喂養。
除了養蠱蟲外,還為了強大自身和野獸搏鬥,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連帶著現在隻是劃兩下,我連眼睛都不眨。
就這麼看著鮮血滴落在地,我用裙擺包著手,擦了擦美工刀的把手處。
又看著已經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的那三個人。
她們眼裡露出了恐慌的表情,我直接走向她們,用衣服包裹著將刀塞進魏清清的手裡。
「宋、宋覺夏,你要幹什麼!」
魏清清嚇得渾身都在打哆嗦,想也不想就想把刀塞給旁邊的沈見月,沈見月也很害怕,又把刀丟給了江畫。
以至於最後,美工刀被江畫丟在了地上,算是完成了這次的接龍。
看見這一幕,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用手捻著傷口處的鮮血,在身上這條白裙子上擦了好幾處。
Advertisement
接著在腳步聲愈發靠近時,迅速轉身打開門,整個人直接朝外撲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露出滿是傷痕的胳膊。
「救我、救救我……」
7
衛生間裡沒有監控錄像,但我身上的傷卻做不得假。
上頭的領導恰恰好好見證了這一幕。
挨個找著班上同學問一遍,誰都知道我是因為被魏清清潑髒的衣服,又因為沈見月給了我新的衣服後,這才在上課期間去了衛生間。
而這三個人,緊隨其後,同樣也離開了教室。
沒有人知道衛生間裡發生了什麼。
隻是推開門的一瞬間,我整個人就飛了出去,胳膊上還有好幾道血痕,鮮血淋漓下,是剛被人劃傷的模樣。
而渾身湿漉漉的我,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聞。
連帶著衛生間裡的那桶水也潑在地上。
帶血的美工刀,上面隻有那三個人的指紋,任憑再怎麼解釋,這也終究是證據。
從前,她們有背景靠山,又沒有任何證據。
加之事情鬧得都不算太大。
所以囫囵吞棗,大家就是能忍則忍,誰也不想因此賭上自己的前程。
但這一次不一樣。
來的領導官位更大,又恰好見證了這一幕,走訪調查之後,就會發現這三個人平時幹了不少霸凌同學的事。
包括故意孤立我,還有欺負其他同學,也都會在這一次的盤問中全盤託出。
任憑家裡再怎麼權勢滔天。
加上同一時間被傳播出去的視頻與錄音,在網上激起了很大的議論,無論是出於輿論的壓迫,又或者是對真相的調查。
魏清清、沈見月還有江畫,以後的日子都絕對不會好過。
這個世界太透明。
透明到在網上發了一圈後,在路上走一走,就會被人啐唾沫,罵一句社會敗類。
鬧得這麼大,這三個人自然是不會繼續在這個學校念下去。
身上背了很大的處分,再加上還成了當紅人物,極有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連學校也不敢去,至少總是要避避風頭的。
而就在這件事情過去不到一周時間裡。
我那個本應該留在村子裡好好學習蠱術的姐姐,卻突然來了學校見我。
「聽說,你被魏清清她們欺負了?」
宋知晴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帶著明晃晃的笑意。尤其目光落到我還纏著繃帶的手臂時,眼中笑意更深。
「嘖嘖……傷得這麼重啊。」
很明顯的幸災樂禍。
我語氣淡淡:「你應該還沒有學會所有的蠱術,怎麼就出村了?」
這在一定程度上違反了村規。
聽著我的話,宋知晴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甚至當即冷笑起來。
「你算個什麼東西?現在我可是村子裡的蠱女,沒有誰可以不聽我的命令。宋覺夏,我比你有天賦多了,別一天天在這裡用村規來壓我!」
我就隨口一提,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
眼看宋知晴又想繼續嘲笑我,我實在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和這種人繼續掰扯。
所以我當即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來學校辦理退學手續的魏清清等三人。
「你不是說來看我嗎?好不好奇是誰傷的我?諾,就你身後那三個人。」
聽著我的話,宋知晴眼裡一閃而過的恐懼。
大概是上輩子留給她的記憶不太好,以至於到現在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聽到魏清清他們三個人的名字,都會忍不住害怕。
可轉念一想,宋知晴又鎮定了下來。
她看著我,忽然笑起來:「怎麼說你也是我妹妹,你被人欺負了,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這三個人,姐姐我就勉為其難替你教訓了。」
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就是想為自己報仇。
但這件事情我沒打算參與。
冤有頭、債有主——
上輩子她們之間的恩怨,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回了教室,宋知晴也離開了學校,至於之後發生了何事我並不太清楚。
隻是音樂聽著同學聊八卦,說起已經退學的魏清清三人,來學校辦理退學手續後,回去的路上像是出了點問題,三個人摔進了花叢裡,身上被叮了好多蟲子,原以為沒什麼問題。
可後來身上紅點越來越多,到後來幾乎腐爛,總之就是整個人面目全非。
三個人,整整齊齊地面目全非。
聽到這個消息,好多同學起先笑著說了一句惡人自有惡報,後來又忍不住唏噓,嘴裡嘟囔著:「還是不能做壞人,真遭報應啊。」
聽著這話,我倒沒有什麼反應。
反而一旁的孟辛夷,用筆尖戳了戳我手肘。
「覺夏,那天在衛生間裡,你……」
她並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孟辛夷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有些事情能瞞過別人,但未必能夠瞞得過她。
我隻笑笑,並未正面作答。
「辛夷,你隻需要知道惡有惡報,魏清清她們直升高中部,這幾年在學校裡胡作非為,仗著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她們欺負過。這次的事情,算是給這場霸凌畫下了句號。」
聽著我的話,孟辛夷沉默了一瞬,隨即握住我的手,目光落在我纏著紗布的手臂上。
?「可是……這樣子值得嗎?」
故意傷害自己,將這件事情鬧大,就為了將這件事情畫下一個句號。
知道嗎?
我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兩道傷疤,換包括我在內的許多同學,擁有安穩的三年高中生涯,我覺得值。」
8
接下來的日子,我都在很正常地上學。
沒了那三個渣渣。
再加上這件事被上頭領導撞了個正著,很多學校都開始了自查,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學校裡的霸凌事件幾乎都得到了抑制。
網上討論度高,群情激昂。
一旦哪個學校出現了些許霸凌苗頭,那都是會半夜有人跑到學校門口丟菜葉子的。
一來二去,學習氛圍很好,再也沒有所謂的欺凌。
而我每天就和孟辛夷一起學習。
她成績真的很好,好到次次都穩居年級第一。
可她不是所謂的天賦,而是足夠刻苦,用了遠比常人還要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
我跟著她的節奏,咬牙堅持了很長時間,成績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一切都很好。
除了我上高二那年,爸媽打來的電話——
「覺夏,你現在在外地上學,以後大概率也不會再回村。既然不會再養蠱蟲,也沒什麼用了,除了你身體裡還淌著我們的血外,和陌生人也沒什麼區別。」
「九年義務教育,但現在你在上高中。以後的學費,生活費,我跟你媽是不會再管了。你姐姐是村裡的蠱女,每天練習蠱術很辛苦,我得把錢攢著給她買補品,至於你上學的事,自己解決吧。」
聽著電話那頭我爸冷酷無情的話,我心裡其實是沒有任何波瀾的。
從小到大,這兩個人就偏心偏到太平洋,或許很小的時候我還對親情有一絲期盼,但是這些年一次次的失望堆積,讓我隻想逃離那個村子。
不用養蠱,不用被困在那裡,可以走出大山,有更廣闊的天地。
而現在所謂冠冕堂皇的理由,斷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隻為了可笑地買補品。
且不說蠱女受一整個村子人的敬仰,吃穿用度肯定都是最好的。
更別說上一世,爸媽始終惦記著在外上學的姐姐,京圈裡那些一早就想搞好關系的人,往我爸媽那裡不知道塞了多少錢,這些錢他們一分沒給我,全都留給了上學的宋知晴。
說到底,就是因為太偏心了。
而這突然選擇這麼幹,看著手機再次震動的鈴聲,宋知晴那三個大字印在手機屏幕上,我就知道了為什麼。
學校裡,現在沒有了會欺負我的人。
這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所以啊,她不開心。
不開心能怎麼辦呢?
就從根源解決,直接斷了我的錢。逼著我一邊打工一邊學習,精力肯定無法同時滿足兩件事,那麼成績就會下滑。
高考很殘酷,更加喜歡全力以赴的學生。
我並沒有接宋知晴的電話。
畢竟我這個姐姐,此刻打電話來,除了嘲笑就隻會是嘲笑。
好在一早我就有了準備。
離家之前,我就把這些年攢的錢全部都揣進了口袋裡,勉勉強強還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我又將這件事情告訴班主任。
我是個學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學習。
至於沒有錢,我也不是那麼有傲氣,該尋求幫助時一定會先去嘗試。
再加上我的成績一直都很穩定,且學習刻苦。
知道這件事情的班主任,二話不說就跟班裡其他授課老師拉了個小會討論,說是會繼續資助我上學。
我都一一寫了借條,以後都會還的。
這是恩情。
而有的人,知道我窘迫,也希望我能夠同時知道她的榮光。
宋知晴闲來無事就會給我發許多照片。
大多數照片裡,都是她和各種大佬的合照,背景也是極其奢華。
顯然,她比我更要出山。
我不知道她的蠱術練得究竟如何,但唯一我能夠知道的,就是當她利用蠱術完成的事情越多,以壽命為代價推動的蠱術,會讓她更快走向死亡。
好歹是我親姐姐,雖然上輩子用刀捅過我,但我還是好心提醒她。
「任何事情都有度。咱們祖先早就有過明訓,隻能夠去幫那些不平之事,如果亂用蠱術,會遭到反噬的。」
瞧,我如此誠心誠意地提醒。
結果宋知情,當即打了電話過來將我臭罵一頓。
「宋覺夏,我看你現在就是因為自己日子過得太苦,所以就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