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兒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卻對我兒子下這種狠手。
「這白眼狼我是沒法養了,以後她不能再住這兒。
「還有,我也不會再給她一分錢。」
我媽嚇壞了,她抽了我兩巴掌,逼我給周成新下跪道歉:
「你這孩子!你竟然敢打你哥哥,還不給他道歉!」
打完我她又可憐兮兮地看向繼父:
「老周,我,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她今年才高三,成績很好,她以後考上了大學肯定會孝敬你的!」
20
我媽打在我身上的兩巴掌,比繼父踢我那一腳更痛。
我不明白,她經歷了那麼多段失敗的婚姻,為什麼還要依附男人而活?
繼父說他供我吃穿,其實我一年到頭就那麼幾身衣服。
我每年在學校拿一等獎學金,學費全免。
而且我媽每天要去工地給他送飯,將家裡打掃得井井有條。
她是個闲不下來的人,稍微有點空了就跑去工地給他幫忙打下手。
每天早出晚歸,一刻不停,到頭來隻落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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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分錢不掙,吃我的用我的,全靠我養著。」
我媽拉著繼父的手,淚流滿面,苦苦哀求。
看到她這樣,我心裡一陣刺痛。
我既恨她對我的遭遇視而不見,又可憐她幾次三番遇人不淑。
「媽!你為什麼就不能自己過呢!
「我們走,我會去打工的,等我大學畢業我養你!
「媽,求你了,離婚吧!」
猶如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聽到離婚兩字,我媽一言不發就回屋開始收拾東西。
她動作很快,三兩下替我打包好幾身衣物。
「你先去同學家住幾天,等你繼父氣消了,我再接你回來。」
在男人和女兒中,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我抱著蛇皮袋定定地看著她。
我媽哭了,伸出手摸摸我的臉:
「女兒,別怪媽。
「這世道,女人沒個男人根本就活不下去。」
21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我媽都沒有站在我這邊。
我心裡空了一個巨大的洞,風呼嘯而過,帶走了我最後一絲希望。
上一世念大學以後,其實我有偷偷在注意她的消息。
親爹打我時,她也曾撲在我身上奮不顧身保護過我。
這次我原本都想好了,我要鼓勵她開導她。
帶著她一起離開這個髒爛的泥潭。
上輩子是我自己懦弱,這一次,我要和她一起勇敢抗爭。
我媽手藝好,我們可以去工地上賣盒飯。
也可以去學校門邊擺攤,賣點小吃什麼的。
我什麼都計劃好了,就是沒計劃到,她不想跟我走……
我抱著袋子漫無目的在街上遊走,不知不覺走到了陸家武館門口。
陸星洲父子在我們這一帶十分有名。
他爸性格豪爽,為人仗義,鎮裡有名的混混全是他徒弟。
聽說有一次他見義勇為,撵著小偷追了半個城。
他一邊追一邊搖人,追到後來,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們鎮裡在舉辦馬拉松。
我抱著袋子坐在門口,靠著牆就那麼安心地睡了過去。
鎮裡除了派出所,應該就是這個地方最安全。
「江雪,醒醒!」
此刻天還沒亮,陸星洲穿著套黑白運動服,披星戴月地站在我身前。
我揉了揉眼睛想站起身,發現腿麻了,根本沒法動。
22
「你怎麼睡在這?」
陸星洲擰著眉蹲下身,一股淡淡的汗味充斥著我的鼻尖,並不難聞。
我彎起眼睛對他乖巧地笑:
「早呀,我來這裡晨練。」
陸星洲揉揉眉心嘆了口氣:
「說實話。」
「我被我繼父趕出來了。
「能不能拜託你爸假裝我親戚,去替我籤個字?我想住校。
「我沒有住校費,你能不能借我 600 塊錢?」
我連珠帶炮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星洲,生怕他開口拒絕。
上一世面對周成新的騷擾,我也想過住校。
可我家離學校就兩條街,繼父不願意浪費錢出住校費。
我媽不敢違抗他,我隻能在周家這麼硬生生熬著。
陸星洲眉頭緊鎖,把一張俊臉皺成個小老頭模樣。
怕他不答應,我決定施展苦肉計:
「我繼兄他,他總是騷擾我,昨天晚上他偷看我洗澡被我打了。
「在周家,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每天我都提心吊膽,怕周成新半夜摸進我房間。」
以前我很怕別人知道這事。
我怕他們說是我勾引誘惑周成新,怕流言蜚語將我淹沒。
重活一世,我什麼都不怕了。
犯錯的不是我,我不應該為這種事情而感到羞恥。
23
「嗚嗚嗚嗚~」
粗獷的哭聲突兀響起,一個魯智深般魁梧的壯漢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他紅著鼻子擦了擦眼角,聲若洪鍾:
「這閨女真可憐。」
說完一巴掌拍在我肩頭,一股巨力襲來,我半個身子都麻了。
「住什麼學校,以後就住我家吧。
「我陸雄收你當徒弟,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說完他站起身,我隻感覺一座黑塔在眼前聳立。
陸爸爸從我手中搶過袋子塞給陸星洲,伸手拎小雞一樣提著我就進了武館。
「叔叔,我住學校就可以了!
「不用這麼客氣的,真不用,叔叔!」
「啪!」
腦袋上挨了一個爆慄。
「叫師父!」
我微弱的抗議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這樣,我被迫成了陸雄第一百零八個徒弟,以後得喊陸星洲師兄。
陸星洲說,陸爸爸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撿個人回家。
他也不太收徒弟學費,都是人家看著給。
條件好的多給點,條件不好的過年給他磕個頭就行。
陸星洲還說,在困難時接受別人的幫助,不丟人。
陸星洲說這話時,語氣溫柔繾綣,眼眸亮如星辰。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
他們的親疏遠近,從來就和血緣無關。
我心中暗自發誓,以後等我長大了,我要給陸爸爸養老送終。
24
住在陸家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陸家人胃口很大,跟他們一起吃飯特別香。
我吃得多,練得多,不但個子長高了,手臂上甚至長出微微隆起的肌肉。
因為感恩,我在學校一下課就蹿到陸星洲身邊幫他補習。
傅敏慧看不下去了。
她拉著我的衣袖不讓我站起身,滿眼都是不贊同:
「你是不是喜歡陸星洲?」
此時剛下數學課,老師還沒走,班裡十分安靜。
傅敏慧的聲音又尖又厲,一下子就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
數學老師恰好是我們的班主任。
聽到這話,他放下手中的書本站直身體,神情十分嚴肅。
我最近忙著練武和學習,根本沒工夫去管其他事情。
我不去找她麻煩,她倒主動送上門。
見班主任停下腳步,傅敏慧的聲音高了八度:
「江雪,你現在天天纏著陸星洲,你男朋友會不會生氣啊?」
周成新被我一頓亂揍,自覺十分丟臉。
他什麼都沒和傅敏慧說。
因此,她並不知道我已經從家裡搬出去了。
班裡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不少同學眼神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高三的生活實在是太枯燥了,好不容易有個熱鬧看。
不少人放下手中的筆,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25
我以前天真地以為,傅敏慧是看小說把腦子看壞掉了。
後來我才意識到,她對我有著滿滿的惡意。
撮合我和周成新隻是一個借口。
她就是想要看我被周成新毀掉一生,永遠陷在泥淖中不得翻身。
我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地瞪著她:
「你為什麼要冤枉我!
「陸星洲同學的爸爸給我錢,委託我幫他補習。
「為什麼在你眼中,隻看得到戀愛?
「還有,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能不能別再幻想我繼兄是我男朋友了?
「你一天天看什麼兄妹亂倫戀的變態小說,你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
我從傅敏慧書桌下抽出一堆封面豔麗的書扔在地上。
陸星洲走上前,彎腰看著書名,嗓音清朗明亮:
「《病嬌哥哥愛上我》《繼兄爬上我的床》《哥哥你輕點》。
「嘖,傅敏慧,你怎麼還看亂倫黃色小說啊。
「一個女孩子這麼變態,可真是少見。」
班裡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平時向來對陸星洲言聽計從的幾個男生更是拍著手起哄:
「看不出來啊,傅敏慧,玩這麼花呢!」
「哎喲,口味很重哦!」
「嘖嘖嘖,我一個變態看了都感覺變態。」
「哇!」
傅敏慧再也繃不住,捂住臉哭著跑出了教室。
26
關於女生的桃色新聞向來是流傳最快的。
第二天,連初中部都聽說高三有個女變態,喜歡自己親生哥哥。
這確實有點離譜,因為傅敏慧是獨生女。
她走到哪都有人指指點點,傅敏慧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請了一個月病假。
現在可是高三,她成績本來就不好。
家裡也沒那個條件給她請那麼多輔導老師。
等她來上學,名次肯定跌得一塌糊塗。
不過這些,我並不關心。
陸星洲說我最近學拳很刻苦,可以試試看和人對戰了。
周成新有去網吧的習慣。
每天下了工,他都要去網吧打幾個小時遊戲才會回家睡覺。
我和陸星洲就埋伏在網吧附近的小巷子裡。
那兒路燈壞了一盞,光線昏暗,還沒有監控。
我戴著個塑料面具,手指上纏著布條。
陸星洲說,這樣可以避免留下指紋。
「來了!」
陸星洲壓低帽子,因為戴著口罩,聲音有些低沉:
「輕傷鑑定標準都背熟了吧?」
我點點頭,神情有些激動:
「第六條,頭皮銳器創口累計長度達 8 釐米……」
「行了,上吧!」
陸星洲拍了拍我的背,眼神中充滿著驕傲和欣慰。
像一個老父親看自己即將上戰場的兒子。
我自然是不能讓他失望的。
27
「啊!」
慘叫聲不停地在幽靜的小巷子中響起。
這片地方早就劃成了拆遷區,附近的居民基本都搬光了。
周成新叫到後來,嗓子又啞又幹。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腳邊流著一攤腥臭的尿液。
「大哥,求求你饒了我吧!
「我真的沒有錢了,你拿去,全都拿去!」
哦,這是把我當成搶劫犯了。
「咳咳!」
陸星洲啞著嗓子沉聲道:
「風緊,扯呼!」
我拉著陸星洲的手在黑夜中奔跑。
心髒劇烈跳動著,上一世的枷鎖在跑動中脫落。
夏日的晚風吹過我的發絲,空氣中彌漫著自由的味道。
陸星洲停下腳步,笑盈盈地俯視著我。
我眼眶一熱,淚水洶湧而出。
「師兄,謝謝你嗚嗚嗚!
「你真好嗚嗚嗚,我以後,我一定努力賺錢。
「我給你養老送終嗚嗚嗚~」
烏雲遮月,由晴轉陰。
陸星洲的臉色,紅了黑,黑了青。
「哭什麼哭,你今天揍他時姿勢不標準,回去給我蹲半個小時馬步!」
28
陸雄說人不能永遠活在仇恨中。
所以他要求我必須三天一小打,七天一胖揍。
等什麼時候打到不恨了,我就能大步邁向新生活。
我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滿臉都是崇拜:
「師父!你好厲害,你怎麼懂的這麼多?
「我覺得你比哲學家還智慧!」
陸雄被人誇過豪爽,仗義,魁梧,勇猛。
就是沒被人誇過聰明。
聽陸星洲說,陸雄從那天開始就不正常了。
經常在吃飯走路時,痴笑出聲。
「哲學家,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