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走了幾步:「因為,這是給我們留的一條活路啊。」
如果他們在實施犯罪的時候就知道是死罪,那麼我們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對於這些惡魔來說,殺個人又如何。
她又問我:「那傷害你的人,最後如何了?」
「他死了,死好幾年了,當初病得很重,死的時候沒一個人在身邊,也算是報應了吧。」
她點點頭:「可是傷害我的人有錢有勢,我們打官司打不過,我也等不到他們死的那天了。」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沈嘉禮也緊緊跟著我走一步。
「沒關系,我有錢,我可以幫你打官司。」
能幫一個就幫一個吧,我不想她再經歷我這樣的痛苦了。
如果能重新選,我當初會更勇敢一些,選擇報警,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沒有機會重來一次了,可是她的人生還有選擇。
她比我勇敢得多,起碼願意選擇報警,哪怕會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
小妹妹聽到我幫她打官司,沒有表現出放松,反倒搖了搖頭:「姐姐,你把這些你自己的傷疤揭開來勸我,我很感動,可是姐姐,我真的沒有勇氣面對流言蜚語了。」
她笑了笑,看了看她的父母,輕聲道,「爸媽,對不起了。」
說完,手一松,朝著湍急的河水倒了下去。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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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離她最近的,我往前跑了幾步,終於在她落下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
還好我平時總鍛煉,力氣比較大,將她緊緊拉住了。
可是因為慣性,我被她扯著往下墜了一截,整個人趴在橋邊的欄杆上。
她若是稍微掙扎,可能將我整個人都帶下去。
沈嘉禮一直跟在我後面,見我扯住了她,立馬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消防員們也立即圍了上來,將她拉了上來,接著帶她去醫院看心理醫生了。
她爸媽不停地和我道謝。
我的肚子和手腕都被欄杆磨掉了大塊的皮。
沈嘉禮堅持帶我去醫院處理。
我們打了車去醫院,路上,他一直沒說話。
我整個手腕火辣辣地疼,委屈得想哭卻又故作堅強。
剛剛沈嘉禮還和我表白,結果才這麼一會兒工夫,我就把曾經這件事翻出來,翻到了他面前。
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這樣的我。
都說女子的貞操不該在那方寸之地上,可是他若是真的介意,我也無話可說。
我吹了吹紅腫的手腕,企圖轉移注意力,不去想這件事。
我吸了吸鼻子,醞釀了一會兒,才終於露出一個笑臉。
「剛剛的話,你就當是玩笑吧?你收回,我當你沒說過。」
沈嘉禮這才轉頭看著我Ṭű₌,他眼眶也紅了,一顆顆豆大的珍珠從他臉上落下來,滴到我受傷的胳膊上。
涼涼的,但有些疼。
他也吸了吸鼻子:「可可,我從來就沒和你開玩笑,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那天生病請了假。
「如果我沒有請假,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我終於忍不住,也開始哭起來。
「你不在乎嗎?」
我帶著哭腔問他。
他搖頭:「不是你自己說的,女子的貞操不在羅裙之下,明明犯錯的是他,可是這些苦卻都是你來受著。」
他替我擦了擦眼淚,想抱我,可是我全身都是傷,最後隻揉了揉我的頭。
「以後,別讓我離開你了好嗎?」
我點頭。
處理好傷口後,我們兩個也顧不得什麼約會。
隻和導演說少播點我們倆的鏡頭。
本來這件事是沒打算在節目裡呈現的,可是當時還是有人拍到,傳了出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經的遭遇。
一些男的指責我不幹淨,有些女的也說我不配和沈嘉禮在一起。
他氣不過,想要發聲明,卻被我攔住了。
9
我直接找媒體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
發布會上,我把這件事又講述了一遍。
不為別的,隻是想用我自己的經歷告訴其他受傷害的女孩,遇見了這種事,該自怨自艾的不是我們,應該是那些做了錯事的人。
受害者從來就不是錯的,哪怕是不完美受害人。
隻要我不願意,那強行發生關系就是錯的。
女生不該為了這種事,就放棄自己,相反,我們要振作起來,讓那些人看著,我們女生,就該活得出彩。
我看了看直播的彈幕,裡面有很多人鼓勵我,有很多有相同的經歷的人,現在決定去打官司。
也有相當多一部分人質疑我,問我為什麼經歷過這種事還是要不停地鍛煉,讓自己身材那麼好,是不是為了勾引男人。
而且經歷過這種事不應該害怕見人,為什麼還要進娛樂圈。
我笑著對著鏡頭解釋。
「我有選擇自己職業的權利,我確實有過不好的經歷,甚至害怕接觸男人,但是我從來沒在任何一部劇裡拖後腿。
「並不是我被男人傷害了,我就該將自己封閉起來,那樣和自殺有什麼區別呢。
「長得漂亮不是理由,身材好不是理由,穿著暴露不是理由,沒有任何一條在我們女生自身上的原因,能成為他們犯錯的託詞。
「保持身材是我的追求,我鍛煉是為了強身健體,不是為了取悅男人,是為了取悅自己。
「我的一生,永遠為自己而活。」
新聞發布會結束後,我剛回到後臺,就看到沈嘉禮在等我。
他帶了一束波斯菊。
波斯菊的花語是旺盛的生命力。
10
新聞發布會在網絡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我爸媽也看到了,連夜坐飛機過來找我。
沈嘉禮的父母也來了。
兩方家長在我租的房子面前面面相覷,敲開門後,看到我和沈嘉禮在一起又沉默半晌。
此時,我正在做飯。
沈嘉禮剛剛洗完澡,披了個浴巾在擺碗筷。
看到兩方家長後,他飛速跑回房間,換了衣服,順帶還做了個發型。
我看了看鍋裡煮的兩包泡面,無奈嘆氣。
我們六個人圍著一個大桌子,一個人面前擺了一個小碗,碗裡裝了幾根泡面,加了滿滿的泡面湯。
我吃得歡快,其他人卻吃不下去。
我爸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問道:「那個發布會?」
「我自願的。」
他又問:「為什麼啊?」
我看了沈嘉禮爸媽一眼,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這件事沈嘉禮雖然能接受,但是不代表他爸媽能接受。
他們雖然對我一直很好,可是這個時候不願意我們在一起,我也能理解。
沈嘉禮媽媽扯了扯沈嘉禮衣服,對我爸媽道:「你們先聊,我先把嘉禮帶回去了。」
送走沈嘉禮一家後,我們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
「想開了?」我爸問我。
「早就該想開的,偏偏讓這件事糾纏我們家這麼多年。」
我爸眼眶突然就紅了,我媽也忍不住開始擦眼淚。
我媽摸了摸我的頭,將我抱在懷裡。
「娃兒想開了,可是做父母的,哪裡想得開。」
我爸低著頭,偷偷擦了擦眼淚:「你開心就好,看你和嘉禮關系還不錯,是在一起了嗎?」
我點點頭:「我那天還怕他介意,還好他不在乎。」
我媽摸著我的頭發,道:「傻孩子,他其實早就知道了,要介意早就介意了。」
我抬頭看向媽媽。
她點頭,又將我抱在懷裡。
「出事沒幾天他就知道了,拿著刀就去了那老光棍家,還是我和你爸攔下來的,那時候他才幾歲啊,真殺了人這輩子就毀了。」
我爸笑了笑,聲音卻哽咽:「小伙子比我有氣性,我當時也想殺了他,可是我想啊,我要是真進去了,你們倆誰來照顧啊。
「人啊,長大了就會畏首畏尾,有了牽絆,做事就不果斷了。
「嘉禮他啊,當時可倔了,怎麼拉都拉不過來,還是他媽勸他說,他要是真出事了,以後誰來保護我們可可啊,他才收了手。
「當時他哭得可委屈了,一邊哭一邊砸旁邊的牆,手都流血了。」
我媽也笑著道:「是啊,那時候天天來咱們家Ṫû₃,就想見你,可是你誰也不見。」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出門的時候,他就在我們家。
見了我就開始笑,開始貧嘴,非要拉著我出去玩。
我越想曾經的種種心裡便越清晰,越知道他對我的好, 最終泣不成聲。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家人也都知道。
他們都在維護我,維護一個十四歲女孩的自尊心。
哭過後,我找到了他給我的那個劇本。
劇本被改過了, 在他的故事裡, 他永遠愛我。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在和我表白了。
11
第二天一早, 沈嘉禮父母就帶著他過來提親。
我笑著揶揄他:「你可是影帝哎,和我結婚,你不怕你的粉絲脫粉嗎?」
他搖搖頭:「我是為了追隨你, 才做了演員,如今追到了,退圈也無妨。」
定親後, 我們立馬官宣了。
還好, 他的粉絲們都很支持我們。
他們說我勇敢, 也說沈嘉禮開明。
沈嘉禮挑了一條評論回復:【無關開明,她本就沒錯。】
我拿出我這些年珍藏的日記本, 已經好幾大本子了。
在最新的一頁, 我認真地寫下:【今日, 我和他定親啦。】
他趴在我身邊,隨手翻了一頁。
看了一會兒,他開始指責我。
「田熙可,你這日記都記了些什麼啊, 分明和記仇本一樣了。」
我側過頭看了看日記上的內容。
上面的字歪七扭八。
【今天, 沈嘉禮往我課桌裡塞了一隻綠蟲子,還騙我說是我的桌子已經生蟲了,诓我和他換了課桌,可是他的課桌腿都快散架了。換好後, 他又嘲笑我說我的新課桌都會走路了, 可是明明是他自己用散架的。】
我笑了笑, 那段記憶湧上心頭。
我還記得,那個課桌是我偷偷卸掉兩個螺絲,就想捉弄沈嘉禮。
後來我被老師發現了,被狠狠罵了一頓, 還被要求修好班裡所有的課桌。
是沈嘉禮陪我一起修的課桌,我們一起修到很晚,然後他就會送我回家。
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因為我的日記裡全都是你,我的過去也全都是你。」
他打了個寒戰ṭŭ̀ₜ, 說我搞煽情。
我整理了一下日記, 有些遺憾道:「可惜少了半年的。」
在我被強迫的那半年,我一直沒有勇氣提筆寫日記。
我試圖把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忘了, 可是卻記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起身去翻了翻抽屜, 拿出一個特別精致的本子出來。
「那些你沒記下來的日子, 我都記著。」
他的日記很細致, 細致到那天我笑了幾次,衝他笑了幾次,又衝別人笑了幾次。
他摸了摸我的頭:「田熙可, 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傷害。」
我點頭。
我相信的,我一直都相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