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漾開一抹苦笑,「我既沒有偽裝著不喜歡你,也沒有求你忘掉他,我隻是單方面地喜歡你,想讓你知道而已。」
他離我很近。
近到帶著酒味的呼吸全數灑在了我臉頰。
侵入皮膚,落進心髒。
最後引起了全身的酥麻。
我順勢雙手揪住了他衣領,譏笑,「你是真喜歡我,還是單純地想上我?」
他眸中的冷氣驟然消散,剎那間春暖花開。
他喉結滾了滾,「都有。」
「但前提是你,所以才想……」
「閉嘴。」
我收回手,將鑰匙插進鎖孔。
拍開燈。
身後的人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挪動腳的意思。
「要進來還是滾,你自己選。」
我煩躁地說完就進了浴室。
冰涼的水猛烈地順頭澆下來時,我也沒明白事情的走向為何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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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標是讓他厭惡我。
可他卻說喜歡我。
除了震驚外。
我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兩個字給我的心髒帶來的慌亂。
雲霧繚繞中。
我明白自己得幹點什麼。
至少先確認他是走了還是留在了宿舍。
我匆忙衝好澡,打開浴室門。
看見他脊背挺拔地坐在我床邊。
「洗好了?」
他平靜地掀起眼皮,看向我。
「廢話。」
我有些不自然地別開頭,突然不知道該站哪。
氣氛莫名地尷尬。
我幹咳一聲,沒話找話,「你要洗澡嗎?」
「可以嗎?」
聽得出來他嗓音裡有些雀躍。
「不……」我打住自己下意識的反骨,轉而敷衍道:「隨你,我先睡了。」
幹脆利落地一把將他拉起來,大剌剌地躺在了床上。
他好像是凝視了我一會兒。
然後一言不發地進了浴室。
這時,我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
沒想到竟是林梳雨。
13
我以為她這麼急著見我是來辱罵我的。
可她不是。
她隻是站在男寢樓下的一片陰影裡,很平靜地說她知道我是穿過來的。
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又直截了當地問我是不是還愛著一男人。
我沒有反駁。
因為在現實世界裡,我確實喜歡上了自己的上司。
但他有家族選好的未婚妻。
也有閃耀的前途。
可我什麼都沒有。
有的隻是將我快壓垮了的負罪感。
還有去往戒同所時那條望不見盡頭的路。
在那條路上,我媽故作輕松地和我說著我小時候的糗事,試圖也讓我變得輕松愉悅。
但我卻無數次地都想問她,「這條路我非走不可嗎?」
「我能不能選擇去死?」
但沒有一次,我說得出口。
因為我害她失去了丈夫。
我就得頂替我爸的位置,成為她的頂梁柱和順從她的男人。
所以在我媽發現我和上司在樓底下接吻後。
她將我帶去了另一個城市。
將我送到了戒同所。
她看出了我的痛苦,可她比我還痛苦。
白了發,濁了眼,傷了神。
我沉浸在自己和她的糾葛裡,完全忘記了另一個城市的男人到底如何。
我寄希望於他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出現在我面前。
可他沒有找到我。
而我找到的他,是已經訂婚登上報紙的他。
後來。
我使用一些技巧瞞天過海,讓我媽以為我徹底好了。
我們回了家。
然後和我妹起了爭執,被送到了這裡。
可現在。
她卻簡單地說,沈徹就是我上司。
訂婚是為了逼我出現。
而他在找我的路上碰到泥石流,如今躺在醫院。
「可你又怎麼知道的呢?」我怔怔地看著她,「還是說你也是穿過來的,但你又是誰呢?」
她淡定異常地說:「這你不必知道。」
「隻是希望你回去後,能勇敢地和他在一起。」
我頭皮發麻,覺得哪裡都不對,「為什麼沈徹自己不說?」
「我和他說起過沈時序,可他為何不直接承認?」
「因為他不能說,先說的人就輸了。」
她否極泰來般愉悅地笑了笑,「真好!就算什麼都不一樣,可你們還是認出了彼此。」
我一把抓住她,就仿佛她會立馬消失似的,「那你為什麼可以說?」
「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行了,你上去吧。」
她輕松自在地走掉。
幾步之遙。
她又回過頭,衝我說:「你真不必一直帶著愧疚度過一生。」
「你仔細想想,你爸爸活著時,你們三個是不是每日都過得心驚膽戰,生怕他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倒下,但很不巧的是,他倒在了你身邊,給你身上籠上了陰影。」
「可你有沒有從另一個角度想過,你媽媽和你妹妹沒有責怪你,或許是因為三人中,總要有人擔著父親死在了自己身邊的罪名,當你成了那個人時,她們很悲痛中但或許也出了一口長氣,慶幸那個人不是自己。」
她的話就像是揭開了世界的另一面。
那是我完全不懂,甚至是覺得想一想就該遭天譴的。
我怔愣在原地,支吾著問:「你想說什麼。」
她莞爾一笑,「你該為自己而活了。」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在風中飄揚的長裙。
我到底還是沒忍住說:「我送你的禮物不是那個。」
她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隨後拿起我送的那枚玉墜晃了晃,大聲說:「我知道,很喜歡。」
14
回宿舍後。
他在陽臺洗衣物,而我脫下的襪子也已不在原地。
我一言不發地躺到了床上。
很快,他也熄了燈,悄悄地爬了上來。
由遠及近,慢慢蹭到了我身邊。
「我可以抱你嗎?」
未等我回答,他就摟住了我的腰,緊緊貼了上來。
「我不會做別的。」
他輕輕地拍了拍我腹肌,像是安撫我緊繃的身體。
「是嘛?」
我轉了個身,與他四目相對。
「嗯,」他語氣溫柔,「我就隻是忍不住想碰一下你,若是你……」
「接吻嗎?」
「什麼?」
「我想吻你,你……」
話沒說完,
他嘴唇直接貼了上來。
可唇齒相貼中,誰也沒有更進一步。
柔軟而帶著涼意的嘴唇讓我產生了一種燥熱的迫切。
我率先打破了平衡,向內更深入地索取。
15
第二天。
當我拎著早餐跨進宿舍時。
沈徹呆愣地坐在床邊,在看見我的剎那,竟先紅了眼眶。
接著淚水像珍珠般地一顆顆砸到了地面。
暈開一朵朵冰花。
「怎麼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走到他跟前。
他雙手摟住我的腰,泣不成聲。
突然間,我理解了他此刻的情緒。
現實世界裡,我也是和他一夜歡愉後走的。
既沒有帶走手機也沒有帶走衣物,更沒有帶走一丁點可以留念的東西。
我隻帶走了自己的身體,留下了所有的念想。
「我沒走,」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我隻是出去買早餐了。」
他哽咽著點頭,依舊抱得很緊。
我努力拉開些距離。
一寸寸地看著他俊秀的臉龐,在眼睛裡,鼻梁上,情緒中找到了他的影子。
確認了那種熟悉感。
我低頭吻掉他臉上的淚水,喚出了他的名字,「沈時序。」
「你找到我了。」
他身子僵住了,眼中滿是愕然。
我撫上他額頭的碎發,輕聲說:「我知道你是沈時序,所以才會親吻你。」
「我不是什麼高貴之人,但我的吻隻想給你。」
他眼中是稀碎的光,嘴角是明媚的笑。
他望進了我的眼裡,輕聲說:「我愛你,江砚。」
「比你想象的都要愛你。」
我泣不成聲地點頭。
與他緊緊相擁。
可誰知這時,系統音炸響。
系統:「任務完成,可以回家。」
我僵在了原地。
半晌,才結巴道:「為什麼?」
「女主沒討厭我,男主也沒暴虐我,他們……」
系統:「我說了會改劇情,你不是也獲得了我的獎勵。」
我崩潰地坐在床邊,「什麼意思?」
系統竟得意地笑了笑,「有肉有葷啊,你昨夜不是嘗到了。」
「可我不是還沒完成任務!」
系統卻嚴肅起來:「我改的劇情是雙男主 he,現在正好到了結局。」
我還想說些什麼。
可腦中系統刺啦啦地響。
身旁的沈時序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不等我說出一句話。
我就被系統抹殺, 回到了現實世界。
再一次,沒有任何告別的將沈時序留在了原地。
16
睜開眼。
我坐在醫院的走廊。
周圍是步履匆匆的路人, 而我的臉上滿是淚水。
「哥,你怎麼哭了?」
江影慌張的掏出紙巾往我臉上擦。
可是我的淚水就像決了堤, 止都止不住。
「哥,你到底怎麼了?」
我哽咽地跪在了她腳下, 請求她, 「哥求你了, 將我再弄回去,好不好?」
「沒有他, 我活不了的,真的,求你了。」
「哥, 你先起來, 」
她想將我拉起來, 可發現根本拽不動。
她索性蹲了下來, 動容地說:「哥, 他在, 你們的愛情也在。」
她示意我看向身後。
回頭,
我看到了站在光裡的沈時序。
他懷裡抱著一束燦爛的向日葵。
17
那束向日葵是送給林梳雨的。
現實世界裡的林梳雨是沈時序的未婚妻, 此刻她面容平靜地躺在病床上。
可能永遠不會醒來。
因為她強行跟著沈徹穿到了尋找我的世界。
他和沈徹作為記憶共同體,若是一方先說出穿書的秘密, 就得永遠留在那裡。
那個世界的運行規律就是如此。
穿過去的人有著活生生的記憶, 那段記憶得在那個世界裡被人記著。
若那個世界裡沒人記得我們發生的事。
現實世界裡的人就會消失。
她在那個下雨的夜晚, 看著沈徹追我而來時,就做出了決定。
她的生日沈時序為她過的最後一個生日。
自沈時序將她像流浪貓一樣撿回家,以為第二天就能回家。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十四年的女孩。
現在,她作為我們的記憶守護者, 永遠留在了那裡。
而江影之所以在最開始設置讓女主厭惡我,男主暴虐我,最後他們喜結良緣的設定。
隻是因為她窺見了秘密,知道了沈時序和林梳雨穿到了系統文中。
在那個世界裡,沈時序依舊在找我。
可她和我媽永遠站在同一戰線。
所以剛開始時她確實將我們分開。
可沒想到,沈時序竟然一眼認出了我的靈魂。
在劇情的設定下,他依舊違背規則在愛我。
再加上後來, 那個三十歲的男人教會了她理解世界的不同面,
她開始不反感同性之愛。
慢慢地修改劇情,同時利用我靈魂的假死, 讓我媽在我死而復生中妥協。
承認了我作為同性戀。
18
出了醫院。
我們一起回了家。
回到了屬於我們倆的家。
那裡一塵不染。
可絲毫未變。
沈時序將下巴擱在我肩上輕嘆, 「今天的我比昨日更愛你了。」
我笑著抬頭吻了吻他臉頰。
我直奔主題,跳了清潭江。
「(在」他笑, 「因為昨日愛的是抽象你的,今日是具象的你。」
「一個你, 我分成了好多,每天都在競爭地來愛你。」
「可你為什麼這麼愛我呢?」
他搖了搖頭, 「估計我是什麼遠古時代的人, 活到現在就是為了來愛你。」
我好像也是如此。
對他一見鍾情, 再見傾心,久處想長廝,情深痴白頭。
「接下來我們要幹嗎?」
他有些呆呆地看著我。
我毫不猶豫, 「接吻。」
「更進一步可以嗎。」
「當然。」
卿且梳相思,思卿共白頭。
窗外落起了雨。
在雨珠滴在草間時,他的愛落在了我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