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終於有了正當理由聯系嚴屹揚。


發信息過於敷衍,我拿著手機坐立難安地等到了晚上十點,推測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忙完了,這才撥通電話。


沒想到對方秒接。


「揚哥,沒打擾你休息吧?」


「你還知道聯系我,我以為你又把我手機號刪了。」


「當然沒有!」


「找我有事?」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謝謝你向導演推薦我。」


電話那端沉默了兩秒:「一句謝謝就完了?」


「不不,當然要當面感謝,等你回到北京……」


「我在北京。」


「啊?那等你有時間……」


「我現在就有時間。」


16


我打車到嚴屹揚的公寓。


一百八十平米的大平層,隻有他一個人住,房間顯得有些空曠,灰白黑色系的裝修風格像極了商務樣板間,沒有半點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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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屹揚沒有廢話,拉著我回臥室直奔主題。


雲消雨歇後,他撥弄著我額前汗湿的碎發。


「你來的路上用了一個小時,我不希望每次都要浪費一個小時等你,從明天起,搬來這裡,節省時間。」


想發出同居邀請還要拐彎抹角找理由。


「……好。」


嚴屹揚對我的乖順十分滿意,心情頗好地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解開束縛著我兩手的領帶。


「還有一個月時間進組,你多熟悉熟悉劇本,有什麼問題隨時問我。」


「好。」


「除了拍戲,你還有什麼想要的通告嗎?」


「沒有了。」


嚴屹揚挑眉:「這就滿足了?」


「能夠重新回到你身邊,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完,我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了嚴屹揚懷裡,嚴屹揚悶笑一聲,很是自然地摟緊了我。


「嗯,不論真假,這話我愛聽。你要是能一直這麼乖就好了。」


第二天嚴屹揚有雜志拍攝通告,經紀人打來電話讓他下樓時,嚴屹揚特意讓經紀人上樓一趟。


「我不會公寓大門的指紋錄入,你上來幫個忙。」


三分鍾後,嚴屹揚的經紀人陳憲出現在公寓門口。


「怎麼突然要錄指紋,Ŧų₌錄誰的?」


聽到他說話聲音的瞬間,我渾身雞皮疙瘩緊急報到,硬撐著站在原地沒有躲進房間。


陳憲看到我在,先是一愣,隨即爽朗地笑了起來。


「這不是書塵嗎,真是好久不見啊。」


陳憲是嚴屹揚和眾像傳媒籤約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經紀人,嚴屹揚是個念舊的人,即便陳憲的資源和能力已經遠遠滿足不了嚴屹揚的咖位,但嚴屹揚還是沒有和他解約。


我的指紋錄進了公寓密碼鎖系統,昭示著我和嚴屹揚關系的不一般。


陳憲沒有多問,自始至終保持著親切的笑容。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多年不見的朋友。


可事實卻是,哪怕隻是聽到陳憲的聲音,我都會有應激反應。


等他們離開之後,我的手抖了足足十分鍾才緩過勁來。


17


好不容易接到一個像樣的角色,經紀人組了個場子,專門為我賀喜。


吃完飯大家轉戰二場,要去夜店繼續,作為主人公我不好掃興,跟著一起去坐了一會兒,就借口去外面接電話,想要提前走。


結果卻在走廊裡遇到了吳澈。


經紀人帶我們來的是一家藝人開的夜店,隱私性很好,不少藝人會來這裡消費,可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打了個招呼想要趕緊離開,卻被吳澈伸手攔住。


「塵哥,你現在跟了揚哥,是嗎?」


我喝了兩杯酒,但意識還算清醒:「你可能誤會了,我和揚哥隻是很好的朋友。」


吳澈好笑地看著我:「一起上床睡覺的朋友?那你介不介意多交個朋友,我技術一定不比他差。」


我愣在原地。


他說的明明是中文,可為什麼我聽不懂?


吳澈,想和我上床?


「塵哥,你現在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簡直是在勾引人犯罪。」


吳澈一步步逼近,想把我困在了轉角牆壁和他的胳膊之間,我用力推開他,他卻不依不饒拽住了我的胳膊。


「隻要你點頭,我就答應幫你保密。你也不想你和嚴屹揚的關系人盡皆知,對吧?」


我錯愕地回過頭,吳澈一臉志在必得的表情。


「你對我哪裡不滿意?圈裡想要跟我試試的人排長隊,你隻需要享受就好。」


難怪當初嚴屹揚要我跟他保持距離,原來是早就知道這人私生活混亂。


我強裝鎮定:「嚴屹揚是你的未來老板,你不怕他找你麻煩。」


吳澈嗤笑:「我和他的合作是互利共贏,你以為,他會為了你跟我這棵搖錢樹過不去?再說了,玩玩而已,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我甩開吳澈的手,想要迅速回包廂,沒等我跑出兩步,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慘叫。


「揚哥!揚哥我錯了!」


我聞聲轉過頭,隻見嚴屹揚掐著吳澈的脖子,把人摁在了牆上。


黑色的西服被走廊波紋形狀幽藍燈帶映照出花紋,昏暗視線中,嚴屹揚的側臉咬肌凸顯,仿若一個冷面殺手。


「我警告過你,別靠近他。」


我跑過去抱住嚴屹揚的胳膊,他終於松開手。


「你自己爛,我不管,但你動了不該有的念頭,我的工作室容不下你。」


吳澈劫後餘生般癱在地上大口喘氣,嚴屹揚看也沒看他一眼,拉著我徑直離開。


「你怎麼來了?」


嚴屹揚看了我一眼,表情還未緩和:「我以為,是你讓你的經紀人邀請了我。」


「可是吳澈他知道我們的關系,他會不會說出去?」


嚴屹揚腳步驟停,似笑非笑地低下頭看我。


「我們ṱŭ̀₆什麼關系?」


我猶豫了片刻,找了個稍微好聽點的詞。


「床伴?」


嚴屹揚冷哼一聲,一直到回家都沒再理我。


不對,「伴」是平等的關系。


可我嚴屹揚現在明顯不平等,他是提供資源的大佬,我是任人宰割的金絲雀。


難怪他不高興。


是我高攀了。


18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並不多餘。


《路上的日子》第一期預告放出,我主動要求和嚴屹揚組隊的視頻片段被嚴屹揚和肖茹的 CP 粉單獨剪輯出來,反復鞭挞。


【許書塵是誰,有作品嗎?什麼三無龍套,蹭影帝熱度?】


【太不要臉了,明明嚴老師就是想和茹茹姐一組,他居然厚著臉皮道德綁架嚴老師和自己組隊!】


【這是想麥麸想瘋了?糊逼果然沒有下限!】


我的照片也被截圖 P 成各種歪曲擰巴的惡搞圖片。


嚴屹揚的唯粉也對我嗤之以鼻,生怕我拉著他們的影帝大人在節目裡麥麸。


隻有肖茹的唯粉撒花鼓掌,但這也不妨礙他們利用我來踩一腳嚴屹揚。


「某影帝這麼喜歡炒 CP,建議搞男男組,這種沒名氣的新人演員隨便拿捏肯定樂意配合。」


「許書塵能上這檔節目,說不定就是某人授意才把他塞進來的吧?」


諸如此類的留言引導順勢乘風,像病毒一樣在熱搜評論區彌散。


很明顯又是有人故意下場引導。


短短半天時間,我被貼上了「有金主」「賣屁股」的汙名標籤,成了全網嘲的對象。


我想起了吳澈威脅。


難道,這就是吳澈狗急跳牆的報復?


我關掉了手機,從包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安定藥物。


早在錄制節目的時候,我就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所以提前去醫院拿了藥。


世界亂套我睡覺。


我不知道的是,沒過多久,微博上的極端的攻擊評論都被清理幹淨了,與我名字有關的熱搜標籤也在逐步降低排名。


等我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從沙發爬到了床上。


「醒了?」


床頭的夜燈打開,我眯著眼,看到嚴屹揚坐在床邊守著我。


他的手邊擺著我忘記裝起來的藥盒。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這種藥?」


我假裝輕松:「啊,最近睡眠不好,就找醫生開了點藥。」


嚴屹揚周身彌散著低氣壓,連帶聲音都變得具有壓迫性。


「許書塵,五年前你發病住院的事,還想瞞我多久?」


18


我曾患有嚴重的抑鬱焦慮症。


嚴屹揚和眾像傳媒籤約後,行程變得異常忙碌,我倆變得聚少離多。


嚴屹揚總說,等他成名,有能力賺到很多的錢,我們就能在北京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我看著他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目標邁進,與此同時,我自己的劇本一次又一次被拒稿。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無數次道過晚安之後,掛斷視頻,我面對電腦徹夜不眠地修改稿件。


確診抑鬱那天,嚴屹揚人在劇組。


為了不讓他擔心,我決定等到他拍戲回來之後再告訴他這件事。


原本嚴屹揚待在劇組,不能隨時接打電話是常態。


可當我焦慮情緒出現時,我會控制不住給嚴屹揚不停地打電話,必須對方接通電話才肯罷休。


有幾次是陳憲接的電話。


「我提醒過你,屹揚很忙,他在劇組你不能隨意給他打電話。」


「你這樣頻繁騷擾他,萬一被有心之人發現怎麼辦,你是想戀情曝光害死他嗎?」


「……」


後來隻要嚴屹揚拍戲,他的手機就永遠是關機的狀態。


我能猜到,這是陳憲的手筆,可我控制不住疑神疑鬼。


等到夜晚來臨,低迷情緒將我吞沒,明知道嚴屹揚在拍夜場戲,我卻還是發瘋一樣地不停撥打嚴屹揚手機。


最後是陳憲接的電話。


他嚴厲地批評了我。


「如果你真的想和嚴屹揚在一起,你就要學會適應,有時候劇組也會故意聯系媒體炒作熱度,演員本人需要配合,這都是他的工作。


「他今晚要拍動作戲,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如果你不想害他出意外,就別來騷擾他。」


我長久沉默,對方大概以為我掛了電話。


很快,我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嚴屹揚的小助理。


「揚哥男朋友打來的?」


「什麼男朋友,寄生蟲還差不多,早晚要分手。」


「他不是編劇嗎?」


「他算哪門子編劇,他寫的東西我看過,沒人會收這種不賺錢的本。屹揚為了他不肯演感情戲,再這樣下去,公司可就不會再投入資源在他身上了。」


我抖著手扔掉了電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想讓我聽見的。


黑暗的房間裡有無數雙眼睛在審視我,他們在說——


「你是個失敗者,你根本配不上他。


「累贅貨,隻會拖後腿。」


我想把電話撿起來向嚴屹揚求救,但腦子裡冒出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聯系他,會影響他工作。


我想要逃。


凌晨一點,我打開了六層公寓的陽臺窗戶,翻越欄杆,站在了空調外機上。


隔壁鄰居被吵醒後,驚慌失措地探出半截身子把我拉進了他家陽臺。


當晚,我被救護車拉去了醫院,確診驚厥發作。


醫生建議住院觀察治療,聯系家屬時,又是陳憲接了電話。


「又不是得了癌症,有必要這樣大驚小怪嗎,難不成你還想讓嚴屹揚請假回去陪你?你重要還是戲重要,拜託你拎拎清楚。」


19


出乎意料,這次找水軍下場引導抹黑我的人,不是吳澈。


而是嚴屹揚的經紀人陳憲。


陳憲害怕我接近嚴屹揚,告訴嚴屹揚當年他的所作所為,所以極力想要把我排擠出圈。


就連之前綜藝嘉賓定檔時的黑評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嚴屹揚報了警,公安部門很快分析追蹤到了下場引導發帖用戶的身份信息。


原本根據這些信息是追不到陳憲頭上的,可是他得知嚴屹揚報警之後,一直在勸嚴屹揚撤案,引起了嚴屹揚的懷疑。


嚴屹揚詐了他兩句,說警察已經聯系上了接這單生意的人,陳憲做賊心虛,自己招了。


連帶著五年前他刪掉的那些通話記錄,還有我得病的事,一起告訴了嚴屹揚。


「嚴屹揚,我可都是為你好,當初你處於上升期,他隻會耽誤你的發展,有這麼一個神經病對象,你要浪費多少精力和時間在照顧他的情緒上?


「如果當初你們沒分手,我保證你不會有現在的成績,再說了,我又沒逼他和你分手,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你不能全怪在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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