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媽覺著這人有點故事,便塞給他一杯酒,問他工作多久。


岑霽面無表情:「第一天。」


我媽笑了,「缺錢啊?」


岑霽也很實誠,我媽問,他便答了。


「嗯,缺錢治病。」


在我媽的追問下,得知了岑霽的過往。


那時他名牌大學畢業,未來一片光明,他躊躇滿志,他志得意滿,想要努力發展事業,讓他唯一的妹妹過上好日子,不必再跟著他顛沛流離。


可是——


他妹妹被查出了絕症。


治療費用於他而言是天價。


而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即便是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一夜之間掙來幾十萬。


他空有抱負,卻根本沒有時間去實現。


隻能來了這家會所。


剛巧這時,岑霽妹妹給他打了電話,岑霽看向我媽,而我媽點了根煙,「接吧。」


還停了音樂。


岑霽接電話時,我媽便在一旁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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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似乎是個很可愛的姑娘,樂觀開朗,讓她一下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我媽在信中說,那時候,其實她什麼都沒想,就想著如果生病的是自己女兒,她該要有多麼絕望。


岑霽掛斷電話後,音樂繼續,而我媽夾了根煙問他。


「跟著我,醫藥費我出了。」


那時我媽生意做的很大,幾十萬於她而言,不過是個買包錢而已。


岑霽沉默了。


他以為是要包養,可是半分鍾過去,他還是點了頭。


也許對他而言,隻要能治好妹妹的病,比他一生被毀更重要吧。


但實際上,我媽對這種年下男並不感興趣,男朋友不過是掛個名頭,岑霽年輕又好看,剛好能替她擋一些爛桃花,比如——


那段時間正瘋狂糾纏她的某任前男友。


而且,她最近剛好想要找一個靠的住的助理。


而她看人很準,隻一眼便知道岑霽可以。


自那天起,我媽便讓岑霽去了她的公司,慢慢接手幫她處理一些工作。


而岑霽也果真沒讓她失望。


他能力強,人品也沒的說。


唯一一點就是,這人太執拗,認死理,在他看來,幫我媽處理任務都是他分內事,而我媽出錢,是包,養他的。


所以,岑霽一直把自己放在被養的男朋友身份上,雖然,他們連手都沒拉過。


他一直兢兢業業,替我媽處理公司事宜。


再後來——


岑霽的妹妹醫治無效,去世。


葬禮那天,他紅著眼安葬了妹妹,然後和我媽提出——


解除這段關系。


我媽當然是同意了。


她明白,岑霽這人認死理,認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


可她沒想到,岑霽還離開了公司。


他決定出去單幹,而我媽念著多年的情分,給了他很多資源。


靠著那些資源,岑霽很快在行業內站穩了腳跟,並將公司漸漸發展擴大。


直到,我媽被查出肺癌。


她決定出國時,聯系了岑霽。


我媽一生沒什麼朋友,唯一人品上能讓她信得過的,便是岑霽了。


她將我託付給岑霽,讓他幫忙多照顧。


岑霽毫不猶豫的應下。


在他看來,不論妹妹有沒有活下來,我媽於他都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恩。


所以,我媽說的話,他從不會拒絕。


而岑霽也當真做到了。


我媽出國後,他以我媽前男友的身份,自發地接管起了我的生活。


我賣了別墅,他便替我租房。


最初是租了間三室的房子,可我住了兩天說太大了,一個人害怕,他便又重新給我租了一居室。


我出去聚會,天太晚,或者會喝酒,他這個日理萬機的老總便將車停在酒吧門口,無論我多晚出酒吧,他都等著。


而我媽的公司,在出國前也暫交給岑霽代為打理。


這人接管後,更是用足了心思,硬是讓原本臨近倒閉的公司起死回生。


……


信的末尾,我媽說——


「伊伊,媽這一生,看的最通透的就是感情,我看的出岑霽喜歡你,而你也是。他人品媽媽信得過,你和他在一起,媽媽會很放心,隻是……岑霽執拗,或許很難過的去心裡那關。」


「總之,媽媽希望你幸福。如果錢能夠讓你幸福,媽媽給你存夠了錢。如果愛能夠讓你幸福,那就試著去原諒沈從聞,試著朝岑霽邁近一步。」


「如果想媽媽了,就在夜裡抬頭看看天空,你數到的第七顆星星,一定是媽媽。」


我將那封信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然後將其緩緩對折,收起。


走去陽臺,我抬頭看向夜空。


一,二,三……


第七顆星星,果然很亮。


它在朝我眨眼睛。


19


媽媽去世的那段日子,沈從聞和岑霽一直都在陪著我。


我還是原諒了沈從聞。


說是原諒,也隻是不再將他推開而已。


倒也不是我很想要這份父愛,隻是,我總是會在看見他時,想起他們回國,我們吃第一頓飯時,我媽看他的目光。


那麼溫柔。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應該是真的原諒了他。


這麼多年,她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男人,我從未見她看誰的眼裡帶有這種色彩。


而她談的那些男友,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著沈從聞的影子。


 我過去一直以為,我媽是一個在感情裡特別灑脫的人。


她能夠坦然的接受任何人的離開,永遠可以在一段感情結束後,喝一杯酒,點一根煙,笑著說愛情結束了,但生活還要繼續呢。


可我現在才明白。


就像我能夠還算坦然的接受林澤的背叛一樣,大抵還是因為——


不夠愛。


哪有人能在感情裡真正灑脫呢。


而我媽,她一生放縱,竟也隻是在不斷的尋找沈從聞的影子。



我媽去世後,我便很害怕一個人睡。


岑霽便每晚都陪著我。


可他從不逾距。


每晚,他都會坐在床邊陪我,而我隻有用手緊緊攥著他衣角,才能安心入睡。


甚至,有一次,我攥的太緊,岑霽抽不出,又怕太過用力吵醒我,便倚著床頭坐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來時,窗外餘暉剛好落在他眉眼間。


我靜靜地看著他。


我想。


我可能,真的,動心了。


下一秒,岑霽睜開眼,與我視線相對。


「醒了?」


他直起身,掌心落在我頭頂,熟稔的揉了一下,「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可他剛起身,我便驀地環上他的腰。


岑霽身子有著片刻的僵硬。


「伊伊?」


他聲音很輕,印象中,似乎也很少這樣叫我。


「岑霽」。


我輕聲開口,「謝謝你。」


隔了兩秒,岑霽笑了。


他在我環著他腰的手背上拍了拍,「早餐喝海鮮粥?」


「好。」


20


岑霽的陪伴很有效。


他不善言辭,卻用實際行動與陪伴,一點一點的安撫我。


而我也終於漸漸從痛苦中抽離。


我仍住在岑霽家裡,佔據著他的主臥。


隻是,我已經很久沒去過公司了。


直到我狀態有所改善,岑霽才開始去公司,這些天他都是在家辦公的,我偶爾起夜,出去倒水時路過書房,都能看見裡面亮起的燈光。


今天,岑霽打電話說,晚上有個生意要談,可能會回來晚一點。


我輕聲說好,然後鑽進廚房開始研究菜譜。


他談生意一定會喝很多酒,我想給他做一份暖胃的湯,再學著做些飯菜。


然而,晚上 9 點,忽然有人敲門。


「誰啊?」


外面燈沒亮,從貓眼看去,漆黑一片。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外賣?


我心中疑惑,自己並沒點外賣,但是一想,也許是岑霽怕我在家餓到,這便開了門。


然而,門外站著的並不什麼外賣小哥,而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


他戴了口罩和帽子,將自己遮的很嚴實。


可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林澤。


可我還未反應過來,手臂便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手臂被扎了一個細小針眼,有血滲出。


而面前的黑衣男人,在扎過我之後,轉頭便朝著樓梯間跑去——


「林澤!」


驚慌之下,我匆匆叫了一聲。


那人腳步果真一頓,然後消失在了樓梯間的方向。


手臂上一陣刺痛,我被他這一舉動弄的有些回不過神來。


所以消失很久的林澤全副武裝的出現在岑霽家門口,就是為了扎我一針?


針……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看著手臂上的血跡,我心底一寒。


莫名地想起了那個學妹。


我當初所說並不是胡謅,的確有朋友和我說,學妹在校外是出了名的交際花,明碼標價,玩的特別開。


所以……


我看著手臂上的針眼,忽然覺著一陣惡寒。


匆忙去衝了涼水,我站在衛生間門口,撥通了岑霽的手機號。


電話隻響了一聲便被接通。


「怎麼了?」


電話那邊,岑霽聲線溫和,帶了幾分酒意。


「我……」


深吸一口氣,我佯裝鎮定,「剛剛林澤過來了,他戴著帽子口罩,冒充外賣員讓我開門,然後用針扎了我一下便跑了……」


電話另一端有著大約兩秒的沉默。


岑霽的聲音隨之響起,「在家等我。」


說完這句話,電話便被掛斷。


岑霽回來的很快。


大約半小時的路程,他硬是用了十幾分便趕了回來。


進門,他第一時間攥住我手腕看了一眼。


臉色瞬間沉下。


「走」,他拎起我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去醫院。」


岑霽喝了酒,帶我打車去了醫院。


一路上,我越想越覺著心慌,便給一位認識學妹的同學打電話,故作隨意的打聽了幾句——


果然。


學妹已經退學了,聽說,是因為得了艾 Z。


心也因為對方這話徹底沉下。


我甚至不知道林澤究竟恨我什麼,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報復我。


明明劈腿的那個人是他啊。


岑霽也聽見了我和同學的談話,他沉著臉不說話,隻將我輕輕按進懷裡。


停車。


岑霽帶著我匆匆下車,直奔醫院。


吃了阻斷藥,但醫生說阻斷藥並不能保證百分百的阻斷病原。


也就是說,究竟有沒有被傳染,要等四周後再來檢測才能夠知道。


四周……


我點點頭,失魂落魄的出了醫院。


外面風大。


冷風拂過,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下一秒,便被岑霽拽進了懷裡。


他用外襟將我護住,頭頂響起的聲音很輕,「沒事的,相信我。」


我點點頭,可實際上,這些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21


岑霽帶我回了家。


我本是拒絕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被感染,我不想牽連到他。


可岑霽不顧我的掙扎,強勢的將我帶了回去。


臥室。


他將我按在床邊坐下,雙手搭在我肩上,俯身看我。


「陸伊。」


「相信我,沒事的。」


「這四周我不去公司了,我就在家裡陪著你,陪你等四周後的結果,好不好?」


我搖搖頭,想說話,眼眶卻澀的厲害。


我害怕自己被傳染,也害怕會連累岑霽。


可岑霽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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