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看我一眼,鳳眸深邃而淡漠,和記憶中的一樣,卻又不太一樣。
侍衛一臉殷切:「原來陶仙子和您相熟啊!真是怠慢——」
顧廷明淡聲:「不熟。前妻。」
13
顧廷明這廝果然變了!
從碰到他,瞧見他那一身冷冽的煞氣,我就知道!
果然前塵往事,盡成雲煙。
現如今人是高高在上的司法神君,而我勉勉強強才躋身仙班,沒得比沒得比。
侍衛臉色尷尬,顯然也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但我還是客客氣氣行了一禮。
不管怎麼說,我這算是沾了人家的光,總得意思意思。
在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我跟著顧廷明,光明正大走了後門。
本來我想問問他兒子呢,但看著那英朗冷冽的容顏,我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都上輩子的事兒了,現在再提,跟攀關系似的。
沒多久,顧廷明就被天君召喚走了,臨走他淡淡看我一眼。
我連忙小聲道:「神君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在凡間的那些Ŧüₐ事兒隨便說出來,更不會給您添什麼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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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會仗著曾經跟你是夫妻還有個孩子就在仙界狗仗人勢——不是,狐假虎威!嗯!
顧廷明眯了眯眸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冷。
他不置可否地走了,留下我一個往新分配的小院子走去。
別的不說,仙界條件是好,哪怕是我這樣剛剛飛升排末尾的小仙,也擁有一棟寬敞的獨立小院。
快樂!
但這份快樂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久,我在院子裡種桃樹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院牆外有人議論。
「司法神君的情劫竟是區區一隻桃花妖?」
「就是住在這的那個?我看著也就一般啊……」
「聽說在凡間,司法神君為了她孤獨終老,終身未娶呢……」
???
我拖著一截樹苗衝了出去。
這情劫是大家一起渡的,怎麼到頭來全成了他一個人的功勞了?
大約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現場一下安靜下來,氣氛尷尬。
「司法神君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忍了忍,想到顧廷明那張冷冷淡淡的臉,一時不知哪裡來的熊心豹子膽,「根本不值錢!」
大家的眼神先是驚悚,後是八卦,齊刷刷衝了過來。
「快說說快說說!」
其實喊出那句話我就後悔了,再怎麼說這也算是顧廷明的地盤,我這把人得罪了多不好——
「陶仙子,透露透露唄!我們都不知道司法神君在凡間是什麼樣呢!」
說話間,我的手裡被塞了好幾塊銀錠。
這、這……
仙界的大佬們都這麼壕氣的嗎?
我咳嗽一聲,悄咪咪把銀子揣起來。
「其實呢,這一切還得從三兩銀子說起……」
14
我在仙界小小火了一把。
因為說書——不是,因為我和司法神君的虐戀情深。
結果這一天,我被月老堵了。
看著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我難得心虛起來,小心翼翼問道:「那個……我都是戲說、戲說!我絕對沒有暗諷您老收受賄賂啊!」
月老臉色更難看了:「你那三兩銀子還不夠我補被你扯爛的袖子的!」
「……」
這話說的,也太直白了點兒……三兩銀子難道就不是錢了?再說我那也不是故意的啊。
「那您這是——」
「虐戀?」月老衝過來,哗啦啦抖出好幾團紅線,「我記得明明是甜寵風啊!怎麼會是虐戀!?」
「……」
我更心虛了。
某種角度來說,我那頭確實是甜寵風,虐戀是顧廷明那半拉。
「別、別當真啊,我不就是那麼一說嘛!」
月老抖了抖線團:「當初我明明再三確認過——」
話說到一半,他又忽然停了。
我有點奇怪:「您確認了什麼?」
我和顧廷明不是因為被人塞錢插隊才碰到一起的麼?這還需要再三確認?
這拿錢辦事兒的精神也太……
月老眼神閃爍,轉身嘟嘟囔囔走了:「……我就說,不可能搞錯嘛……」
顧不得去細想月老的話,我又遇上了麻煩。
——上面不讓我種桃樹了。
「哪個上面?」我一臉懵。
「司法神君啊!現在仙界新風整改呢,你要搞綠化,得走審批!」
「……」
淦!
我又硬著頭皮去找顧廷明辦證件了。
看著他那比我大了好幾倍的院子,我不忿腹誹:就他自己一個人住,用得著這麼大地方?而且明明他這院子裡的桃樹種的更多!
「娘親!」
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我驚訝低頭,就看見腿上掛了一隻奶團子。
「兒、兒砸!?」
我揉揉眼,差點ṭūₐ以為看錯,
「你怎麼在這?」
兒砸睜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小手往裡一指:「陪爹爹呀!前段時間爹爹讓人把我送到了這裡,還說娘親很快就會來,果然沒有騙我!娘親,我好想你啊!」
我被這一串話蘊含的信息量砸懵了,這意思……我死以後沒多久,兒砸就被送這了,所以現在還是這小模樣?
那樣的話,豈不是就剩下顧廷明一個人在凡間……
一抬頭,就看見那位穿著玄色錦袍,清冷矜貴的司法神君。
我鼓足勇氣抱著兒子走了過去,和他打商量。
「神君,這是我的申請書,您看看?」
顧廷明隻淡淡掃了一眼:「不合格,駁回。」
???
你拿起來看了麼你!
我喊兒砸自己捂住耳朵,而後色厲內荏衝著顧廷明威脅:
「你要不批,你兒子可在我手裡呢!」
兒砸茫然看了我一眼。
顧廷明挑挑眉,站起身來。
他比我高出許多,再加上這一身煞氣,我不自覺就矮了好幾頭。
我退後一步:「……神君,神君?咱們有話好好說嘛……」
顧廷明似笑非笑:「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隻值破銀三兩?」
15
要不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呢?
我心平氣和:「哪個不長眼的瞎說?您明明金尊玉貴,無價之寶!」
「哦?你當真這麼覺得?」
「當然!」我信誓旦旦,「能和您一起渡情劫,多少人求之不得呢!我這就Ťü₄是一時運氣好,要不也輪不到我不是?」
顧廷明點點頭。
「那你運氣可以更好一點。」
???
顧廷明道:「按照仙界新規,每人按照仙級擁有不同額度的支配權,你院子裡那些桃樹已經滿額了。」
我難以置信:「可你院子裡這些比我多多了!」
顧廷明:「我級別比你高。」
「……」
哦。
那這豈不是意味著,我隻能守著我那兩分地過了?那我搞不了產業擴建,還怎麼賺小錢錢?
顧廷明忽然遞過來一張裁剪精致的紅紙。
「但,如果是以家庭為單位,配偶可以共享額度。」
那竟是一張……婚書。
我呆愣了好久沒回神,顧廷明隻得又提醒了一句:
「隻要你在上面籤名,你的申請書就可以立刻蓋章通過。」
那張婚書上,寫著熟悉的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最下面,還有顧廷明的名字,旁邊留了一處空白。
兒砸忽然道:「娘親,你心跳得好快呀!」
小孩子家家瞎摻和啥?
我屈指彈了下他的小腦門,咳嗽一聲。
「神君這是……在求娶?但是咱們情劫都已經渡完了——」
「我說過。」
顧廷明打斷我的話,嗓音低沉,眸光定定,
「定傾力護陶姑娘平安喜樂。」
兒砸又奇怪道:「娘親,你臉好紅呀!」
這孩子!你爹就是這樣教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我攥著那份婚書,難得結巴:「真、真的?」
顧廷明將那份申請書遞了過來,又握住了我的手。
「夭夭,我答應過你的事,從不食言。」
……
我和顧廷明復婚的消息在仙界傳得沸沸揚揚。
一眾吃瓜群眾大跌眼鏡,看我的眼神尤其哀怨。
「說好的虐戀情深,到頭來把狗騙進來殺?」
我灰溜溜待在顧廷明的院子裡種樹。
於是她們扭頭去找月老鬧了,說要申請我和顧廷明的同款情劫。
鑑於難得能看一次月老的熱鬧,我也偷偷溜過去了,藏在牆角後面咬桃花糕。
「胡鬧!」
月老顫巍巍拉著自己的袖子,
「他們那情劫,是司法神君用萬年修為換的!你們要同款,我也得給的了啊!」
咔嚓。
我的桃花糕掉在了地上。
16
原來我的情劫,從千年前就開始了。
那時候我還是一棵桃樹,承載日月星輝,飲用朝露夕雨。
一次意外,司法神君顧廷明身負重傷,落在我身旁。
我辛辛苦苦攢的那點修為,為他渡了一口氣。
後來他回了仙界,我又從頭開始修煉。
至於早亡,並非月老和閻王打牌誤事兒,而是……那本就是我的命數。
——救顧廷明那一次,耗盡了我的大半天壽,已然注定了一切。
後來,ẗű̂₆顧廷明以司法神君的身份重新訂立仙規,在我壽命耗盡之前,讓我踩著末班車飛了仙。
「你這算不算假公濟私?」
我忐忑地攥緊手帕,看了眼院子裡撒歡的兒砸,憂心忡忡。
顧廷明容色不變:「法規本就應與時俱進。」
「……」
仙規都是你定的,你有理,真的,說不過你。
反正仙界不講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那天在明月橋,你是故意昏倒在我跟前的?」我心情復雜。
顧廷明:「嗯,一回生兩回熟。」
「……」
「夭夭。」
顧廷明倒了杯桃花酒遞了過來,
「給你賠罪。」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扭捏地接過杯子。
「行吧,看在你也救了ṱü₀我——唔!」
顧廷明就這杯子引了桃花酒,又俯首湊了過來。
唇齒間,酒香醇厚清冽醉人。
兒砸奶萌的聲音傳來。
「爹爹!娘親!桃花開啦!」
餘光裡,桃花灼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