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的臉色越來越差,我終於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
「你沒想錯,我緊張你。」我咬牙切齒道,「所以你可得撐住了!」
沒有時間去管謝臨在心裡放的煙花鞭炮,我把衣擺撕了下來,把他胳膊包扎了一下。
正在思索下一步該幹嘛的時候,遠處的山路上又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我連忙趴了下來,小心翼翼抬頭看過去。
有一隊舉著火把的隊伍正朝這邊走來,我看著為首那人熟悉的面孔,心髒激動得要跳出來!
那是江府的管家!
「石叔!」
我喊了一聲,從草叢裡竄了出來。
「大小姐!」石叔看見我連忙迎了過來,「我們找你找了好久!」
我來不及跟他敘舊,隻問道:「你們有沒有帶解毒丸?」
石叔嚇了一跳,把解毒丸從懷裡掏了出來:「大小姐受傷了?」
我搖了搖頭,拿著解毒藥又重新返回那片草叢。
雖然不知道謝臨中的是什麼毒,但解毒丸應該能壓制些毒性。
可當我回去後卻發現那片草地哪有半點謝臨的蹤跡?
他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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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叔從後面追上來,火把照亮了草叢上的斑駁血跡。
「大小姐,怎麼了?」
我有些怔愣,緩緩搖了搖頭:「無事,回去吧。」
不知道怎麼了,我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
這滋味不太好受。
我想,我應該是太累了,一定是。
6
江府一整夜都燈火通明,爹娘圍著我轉了好幾圈,確定我安然無恙才徹底安心。
江惜音站在一旁抹眼淚:「姐姐回來就好,回來ťůₙ就好。」
她巴不得我回不來,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我看著就惡心。
把我送回房間的時候,我娘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
她說街坊間都在傳聞,說我被土匪擄走,早就失了清白之身。
雖是謠言,但這話不知緣何傳到了宮裡,為了皇家顏面,皇後已經把我的名字從太子妃候選裡劃去了。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
我娘好生寬慰了我幾句後,也離開了。
此時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謝臨。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待到整個江府都沉寂下來,我披上衣裳出了房門。
我在江府轉了轉,最後在江惜音的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守夜的丫鬟看見了我,正要說話,我抬手攔住了:「不用去通報了,我睡不著,來找妹妹說說話。」
丫鬟頷首退下。
我推開江惜音的房門,她在床上睡得正熟。
我用撿到的一根箭矢抵在她的臉上,微微用力。
江惜音猛地驚醒,看見我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喊人。
「別出聲。」我提醒她,「我瘋起來你知道的。」
江惜音噤了聲,驚恐道:「你要幹什麼?」
我拿著那箭頭一點一點靠近她:「你都敢買兇來殺我,還問我要做什麼?」
「江惜音,我從來不是那般忍氣吞聲的人。」
「你跟九皇子做了什麼交易我不知道,可你不該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江惜音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眸光微閃:「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笑了:「聽不懂沒事,那我先把債討了。」
說罷,我手腕一翻,箭頭在江惜音的臉上劃了一道血口。
她尖叫聲還沒發出來我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好妹妹,這箭啊,是今晚有人想殺我朝我射出的。」我在她耳邊說話,「箭上有毒,你要不要想想辦法?」
江惜音快疼暈了,又怒又怕地顫抖起來。
她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她梳妝臺下的小格子。
我勾了勾唇角,起身走了過去。
那小格子裡放了一小瓶藥丸,我倒出一粒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裡。
江惜音咳嗽了幾聲,氣息逐漸平穩下來。
這解藥八成是真的了。
我把解藥收了起來,拿著那箭矢就要出去。
Ṫũ̂³臨走前,江惜音死死瞪著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訴爹娘?」
我笑了笑:「無所謂。」
「隻是,九皇妃怕是還不知道你與九皇子的那檔子事吧?」
「她性子跋扈,母家勢大,她若是知道了,你怕是小命都不保。」
「所以啊。」我看向她,「你管好自己的嘴。」
7
拿了解藥,我又開始考慮新的問題了。
我該怎麼給他呢?
我坐在桌前,看著那黑色瓷瓶發呆。
【她看起來沒受傷。】
【依舊漂亮得像個仙女。】
我:「??」
下一秒,一滴溫熱的液體從上而下滴在了我的腦門上。
我慢慢抬頭,跟房梁上那個臉白得跟鬼一樣的人面面相覷。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被嚇到了。
「謝臨,你想嚇死我嗎?」
……
問題迎刃而解,中毒的人自己過來找解藥了。
謝臨從房梁上下來,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把解藥拋了過去。
謝臨服了解藥,臉色好了不少,他扯了扯嘴角:「算你有良心。」
【她對我真好!】
我也嘲諷他:「大半夜偷溜進姑娘家閨房,可不是君子所為。」
謝臨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土匪啊。」
我:「……」
說得好有道理。
一時間相顧無言,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她怎麼不說話了?】
【我又惹她不高興了嗎?】
【要不我直接告訴她我喜歡她得了。】
【不行不行,她肯定會拒絕我。】
我聽著他這般直白的心聲,忍不住紅了臉。
謝臨突然站了起來,皺著眉看向我:「你臉怎麼紅了?」
「你也中毒了?」
我:「……」
這傻子!
我有些羞惱,扭頭不看他,隻道:「天快亮了,你該走了。」
謝臨「哦」了一聲。
輕輕一躍,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看著瞬間空蕩蕩的屋子,我一時無言。
壓下心頭那一絲不快,我起身準備去睡會覺。
還沒走幾步,雕花窗又被人一把掀了起來。
謝臨腦袋伸了進來,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仔細想了想,我還是有些話想說。」
「江憐月,我挺喜歡你的。」
「啊不是,不是挺喜歡,是很喜歡。」
「我很喜歡你。」
「我知道我現在配不上你,所以我準備去漠北從軍了,我要上戰場,我要當將軍。」
「我還想娶你。」
「所以你能不能等我兩年,最多兩年。」
我看著他,如遭雷劈。
他,就不能說慢點!!
看著我呆若木雞的樣子,謝臨垂眸又道:「這請求確實有些無理。」
「算了,你當我沒說過吧。」
說罷,他也不等我說話,把窗戶一放,又很快不見了。
我隻聽見他咆哮的心聲:【我大抵是瘋了!!】
我看著銅鏡裡映出的我的臉,那嘴角的笑意難以遮掩,不由心頭一驚。
瘋了吧……
我笑什麼?
8
京城最近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事,無疑就是禮部尚書家的兩個小姐都參與不了太子選妃一事了。
大小姐江憐月突遇劫匪,嚇病了。
二小姐半夜起床喝水不小心摔了,臉還破相了。
百姓們替我惋惜。
彼時,我正躺在院子裡優哉遊哉地賞花。
江惜音臉上的傷還沒好,這段時間天天在家裡哭,她一哭我心情就好了。
丫鬟小桃給我打掃完屋子出來,手裡拿著一枝桃花。
「小姐,今天窗臺上又放東西了,是一枝桃花呢。」
「這桃花開得可真好看。」
我伸手接了過來,輕輕聞了聞。
桃花清香,沁人心脾。
我遞給她:「找個瓶子好生養著吧。」
這幾天我屋子的窗臺上總能看見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有時候是一隻草編螞蚱,有時候是一枝花,有時候是一根糖葫蘆……
小桃撓了撓腦袋:「這些東西都是誰放的呢?」
我嘴角微揚,眯著眼睛去看天上的雲彩。
「誰知道呢?」
「也許是某個無聊的人吧……」
這段愜意的日子過了半個多月。
直到某一天,小桃從我房間出來。
我如往常一樣朝她伸手。
小桃有些奇怪道:「小姐,今天窗臺上沒有東西。」
我一愣:「你仔細找了沒?」
小桃:「找了的,確實沒有東西。」
與此同時,我爹穿著官服從大門進來。
瞧這模樣,應該是剛下朝。
隻是這時間卻比往常要晚了一些。
我起身迎了上去,看著他有些難看的臉色忍不住問道:「爹,朝堂上可是出了什麼事?」
我爹嘆了一口氣:「狄人夜襲漠北嘉陵關,嘉陵關破了。」
țṻ³嘉陵關往後就是半弓崖。
那是臨安最為重要的軍事要塞。
那裡若是失守,則臨安危矣!
看我臉色不對勁,我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昨天夜裡,虎牙將軍已經帶著新徵的五萬大軍趕往漠北了。」
我突然想起謝臨之前說的話。
他說他要去上戰場,要去爭軍功。
還說,要娶我。
我猛然回神,提裙就往府外跑。
……
我坐著馬車去了當初謝臨把我擄走的雙蘭山。
正巧碰到有一群官兵迎面走來。
我掀開車簾問道:「官爺,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山寨?」
為首那人打量了我幾眼,語氣恭敬:「小姐,原先這山上確實有個山寨,叫望月寨。」
「這不昨天我們收到消息上山剿匪,可上了山才發現那是一座空寨子!」
「裡面的土匪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那官兵走時還在嘀咕:「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還真長翅膀飛了?」
我坐在馬車裡久久沒有言語。
車夫喊了我一聲:「小姐,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不去了,回府吧。」
9
謝臨去漠北的第一個月。
太子迎娶太子妃了,太子妃是齊太傅家的嫡孫女。
德才兼備,品貌上佳。
江惜音在家氣得,恨不能用眼刀在我身上戳兩個窟窿。
九皇子想把她當成眼線安插在太子身邊,哪怕是個側妃也好。
可如今,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看著江惜音氣急敗壞的臉。
我朝她笑得更燦爛了。
……
謝臨去漠北的第三個月。
漠北傳來捷報,半弓崖守住了!
虎牙將軍帶領將士正在奪回嘉陵關。
聽前線傳來的消息,有位名為謝臨的小兵在上陣殺敵時格外勇猛,還在混戰中替虎牙將軍擋了一刀,救了虎牙將軍的命!
現在他可是虎牙將軍面前的紅人!
……
臨安十四年秋。
江惜音與九皇子的事瞞不住了。
因為江惜音懷孕了。
為了皇家臉面,也為了尚書府的臉面。
皇帝賜婚江惜音,讓她去九皇子府做ťûₛ了個側妃。
我爹氣得好幾天沒見她。
直到她出嫁前夕。
她出府的時候我隨著眾人一道站在院子裡。
她經過我旁邊時,停下了步子。
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下,她走上前抱了抱我。
她在我耳邊輕語:「姐姐,這次是我贏了。」
她還覺得當個側妃挺美的。
……
臨安十四年冬,江惜音的孩子終究沒有保住。
就像我之前跟她說的。
那位九皇妃,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江惜音讓她在京城貴女面前丟了面子,她必定會報復回來。
沒了孩子的江惜音鬧了好大一通。
然後又消停了好久。
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就又變得與以前一樣了。
但我能看得出來,她變了。
她變得比以前更弱柳扶風,更能討九皇子歡心。
她有時候看向九皇妃的眼神,我看著都發怵。
她這是,要跟她不死不休了。
10
臨安十六年春。
漠北嘉陵關終於重新奪了回來。
一批將士要從漠北回來了。
他們回城那日,我跑到城牆上,跟著百姓一塊看著。
姑娘們拿著花籃,裡面放滿了花枝香包,她們把東西撒向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街道上的將士。
人們笑著鬧著,鼓著掌,氣氛熱烈極了。
我看著一個又一個將士在我面前走過。
沒有一個是他……
謝臨說讓我等他兩年,我等了,可他卻食言了……
心裡沒來由得有股氣。
我跑下城牆拉住最後一個落單的小兵。
「勞煩問一下,你是否認識一個名為謝臨的人?」
那人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容稚嫩。
聽了我的話,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在漠北上過沙場的人有誰不認識謝臨?」
「他拿著一把重劍能在敵營裡殺個七進七出,眨眼之間便能取下敵人首級!」
「他武功高強,人還仗義……」
我打斷了他對謝臨的無腦吹捧,隻問:「他為何沒有回來。」
小兵一愣,隨即低下了頭:「他啊,回不來嘍。」
我抓著他袖子的手指微微蜷縮,眼睛一熱,隻覺得視線模糊了。
「哎?你別哭啊!」小兵急了,「我還沒說完呢!」
「他現在是回不來了,因為他跟著元帥去西郡支援了!」
「他現在是謝都尉了!哪能說走就走?」
我:「……」
我恨說話大țṻ⁷喘氣的人。
抓著他袖子的手無力垂下,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小兵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我。
我抬頭看過去:「看什麼?」
小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感覺你有些眼熟。」
「你跟謝都尉身上一直帶著的那張小像很像。」
「我不小心看到過一次,謝都尉可寶貝那小像了,一直都是貼ƭù₃身放著的,大家都起哄說是他媳婦。」
他又看向我,「真是越看越像。」
「你是謝都尉的媳婦嗎?」
我耳朵都熱了,皺著眉假裝生氣:「哪有你這麼問的。」
說罷,我指了指前面,「你再不過去,可就追不上了。」
小兵一驚,連忙往前追了上去。
我拍了拍臉,心情復雜地回了府。
11
剛回到府裡沒多久,我娘就過來了。
她一來,我隻覺得腦袋疼。
「憐月啊,再過一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
我面無表情點頭。
「過了生辰你就二十了。」我娘著急得頭發都白了幾根,看得我有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