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對待啊。”
課後,有同學壓低了嗓子在背後議論,“誰不知道物理大媽在更年期脾氣差,靳川上課遲到,她居然連個泡都沒冒?”
同學乙也壓低嗓子:“這你就無知了。聽說靳川家裡很有背景。”
朵棉把文言文練習冊報到講臺上放好,剛一轉身,就聽見前排傳來這麼一番對話。她抿唇,皺了下眉。
“是不是真的?富二代?”
同學乙點頭:“應該是。”
同學甲的語氣立刻變得酸溜溜,癟嘴,“難怪平時那麼拽,原來是仗著家裡有錢有勢,學校不敢拿他怎麼樣……”
“啪嗒”一聲,一摞練習冊重重砸在兩人桌上。
同學甲和同學乙愣住。
“看你們好像很闲的樣子。”朵棉笑得眉眼彎彎,語氣懶散中,透出一絲嘲諷,“有在背後捕風捉影說同學闲話的功夫,不如勞動勞動,幫我發一下練習冊唄?”
兩人悻悻的,不搭理她,卻自發換了個話題。
朵棉收起笑容發練習冊去了。
發到陸易那一本的時候,她想了想,低聲提醒好友:“星期五那天的事……你去跟靳川道謝了麼?”
“嗯。我本來說這周六請他吃飯好好感謝他,結果人沒空。”陸易笑了下,半開玩笑的語氣,“不過也沒什麼,靳川哪兒是人人都請得動的。你看他獨來獨往都不跟人交朋友,說明,這個學校裡,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後面正在看古言小說的張曉雯聽完,點頭:“附議。人是王者,高不可攀。”
朵棉皺眉,“他人其實挺好的。你們這樣說,其實是因為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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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雯好笑得很:“我們不了解,難不成你了解?”
“……不了解。”
“那你說個啥。”張曉雯翻了個白眼,頓幾秒,想起什麼,忽然又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不過,你剛才還真有點兒像靳川。”
朵棉眸光微閃,“什麼?”
“就你剛才懟那倆闲話精的時候。”張曉雯嘖嘖感嘆,“那神態,那語氣,那氣場,依稀有幾分王者風採。”
*
七中的午休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半到下午兩點,朵棉和張曉雯陸易一起吃完飯後便回了學校。
拿出口語書,看看周圍。
教室裡雅雀無聲,同學們寫作業的寫作業,睡覺的睡覺,安靜到極點。
朵棉思索幾秒,伸手輕輕碰了下張曉雯,低聲道:“我去實驗樓那邊練口語了。如果周老師問起來,你就幫我跟她說一下。”
張曉雯沉浸在狷狂皇帝和冷宮棄後的虐戀裡無法自拔,抽抽鼻子,頭也不抬地比了個“OK”。
實驗樓就在教學樓的另一側,兩棟建築物之間通過小花園相連,從高三(一)班的教室到實驗樓,中間正好要經過班主任辦公室。
朵棉拿著書往實驗樓走。
途徑班主任辦公室時,依稀聽見交談聲。先是周開蒂的聲音。
“你也知道,你的情況過於特殊,最開始我們班甚至是我們學校,都是不太願意接納你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個人能力足夠強,智力足夠優秀,現在我們也不可能坐在這裡說這番話。學校對你寄予了厚望,我們都希望你有一個非常好的發展。”
再然後是一個熟悉的低沉音色,冷淡的,態度明顯敷衍:“哦。”
“……”朵棉眸光驟然一跳,步子頓住了。
靳川?
班主任在找他談話?
周開蒂繼續:“眾所周知,家庭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非常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它決定不
了你的人生和未來。你要理智客觀地去看待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成長經歷,學會用正確地態度去面對這段特殊的歷程,面對你的爸爸。這樣你才能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靳川,這個社會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天才。”
“知道了。”
“在你來七中之前,你爸爸找過校長,也找過我,他和我們聊了很多,也向我們表達了對你和你媽媽的歉意和愧疚。他希望彌補你,也希望你能在正確引導下走上你該走的道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家裡賭氣。”
隔著一扇門,朵棉聽見,靳川這次回了一聲淡嗤,沒什麼語氣地說:“謝謝老師關心。下午還有幾節主科,我有點兒困了,想回教室休息。”
周凱迪明顯滯了下,然後才說:“……好吧,那你先回去。學習和生活中如果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老師聊一聊。老師希望你能把老師當朋友。”
緊接著便是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朵棉回過神,趕緊小跑著躲到樓梯平臺處。
靳川推開門走出來,嘴角還掛著一絲嘲諷的笑,目光很冷。
朵棉從樓梯口朝那方打望,隻見他在原地站了會兒,一模褲兜,掏出了一盒煙跟一個打火機,把玩著,往實驗樓那邊去了。
……心情不好嗎?
……被談了話,是個人都心情不好吧。朵棉癟嘴,囧囧地思考著。
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喜歡收到禮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不管用。她咬唇,伸手摸摸一直放在衣兜裡的胸章,追了上去。
靳川人太高腿太長,走路的姿態看著漫不經心,實際速度卻很快。
朵棉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
午後的實驗樓很安靜,兩個人的腳步聲回響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上,明顯得有些刺耳。走到快盡頭的時候,靳川停了下來。
“……”朵棉擦擦額頭,彎下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他側過頭來,看她,語氣很淡,“跟後邊兒追半天,不知道叫我一聲?”
“……”主要是看你心情不好,怕你不讓我跟來。
朵棉幹笑了下,“忘了。”
“有事兒?”
“……哦。”朵棉用力清了清嗓子,上前幾步,撓撓頭,故作平常地說:“是這樣的……我那天路過一個禮品店,看見一個胸章覺得還不錯,就順便買了。”
好緊張……
……所以她在語無倫次地說些什麼?
怎麼感覺傻爆了……
靳川把玩打火機的動作一頓,盯著她,挑挑眉毛。
“……那什麼,你看,你缺不缺個胸章啊?”
嗯,肥腸確定已經整段垮掉……
朵棉內心流下一排哀悼的寬面條淚,硬著頭皮,繼續:“缺的話,我順便送給你呀。”
風很淡,雲很輕,十月的陽光好像有種毛巾卷的懶甜味。
她心跳快得像剛跑完馬拉松,臉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幾步遠外,靳川站姿隨意,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忽然一彎唇,笑了。
他衝她勾了勾手,“你過來。”
“……”昂?過來幹什麼?
朵棉不明所以,挪著,很緩慢地朝他靠近過去。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陽光下看靳川。她比他矮很多,所以每次看他,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的下巴。
稜角分明的下頷位置,燦爛的光線照出了些許青色胡茬,往下是修長的脖頸,喉結位置的凸起,隨著他的輕笑有輕微起伏。光與影交織,透出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忽然更快。
他盯著她,語調懶洋洋的,莫名來句:“看不太清楚啊。”
看不清楚什麼?
就在她不解的剎那,他手掌已經整個覆上她的左臉,有意無意,微涼的指碰到她藏在頭發裡的柔軟耳朵。
“………………”朵棉一下瞪大了眼睛。
“果然。”靳川說,“這麼燙,得紅成什麼德行。”
第22章
這種情況,不臉紅才不正常吧……
居然還取笑我……
你都摸我臉了好不好……連耳朵都摸到了好不好……朵棉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羞窘而亡,整個人呆呆的,半天做不出反應。
正午過去了,太陽的烈勢似乎稍有減退。
朵棉背光,靳川向陽而立,好一會兒,她看見他在燦金色的光下彎腰,貼近她,眯了眯眼睛,“嘖嘖。”
輕而淡的兩個字音。
“……”WTF?
他捏住她的下巴,晃了下,“臉皮這麼薄還學人扯淡。想送東西就送,扯個屁的‘順便’。”
“……”不是順便,“特意”行了吧……不過我臉紅好像不是因為扯淡……而且,你怎麼又突然捏我下巴了……
朵棉整張臉幾乎紅成番茄色,咬了咬唇,沒有吱聲。
然後靳川就把手拿開了。
朵棉緊繃著的神經驟然一松,悄悄深呼吸,忙不迭地站開兩步。
片刻,靳川微垂頭,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放嘴裡,“呲”一聲,拿打火機點燃。濃白煙霧燻得他眯了下眼睛。
半秒後,淡淡地說:“行吧。”
“……”什麼行吧?
“拿出來看看。”
朵棉這會兒腦子還不太清醒,聞言,有點茫然:“什麼?”
靳川微挑眉:“不是問我缺不缺胸章?”
哦哦。
她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從校服衣兜裡拿出那枚胸章,攥掌心裡,停頓好幾秒才呼出一口氣,下定很大決心似的,雙手遞到靳川面前。
……雖然是表達謝意的一份禮物,但,拿雙手遞會不會顯得太狗腿了?
朵棉眨了眨眼睛,思考著,又假裝撓腦袋,自認很不露痕跡地收回一隻手。剩下的那隻舉在半空中的右手,則手心朝上,攤開。
靳川低眸。
白嫩小巧的掌心裡躺著一枚胸章,蘋果形狀,暗紅底色。胸章正中位置,“MYS”三個字母被陽光鍍上一層薄金,絢爛到刺眼。
“……你也玩PUBG,應該知道MYS戰隊吧?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戰隊。”朵棉的語氣很認真,見他面無表情不說話,連忙道:“……雖然是叫胸章,但是你不一定要把它戴身上,裝飾書包啊,文具袋什麼的,都可以。這個真的很有意義。”
對面,靳川看了那枚胸章一會兒,又抬起眼皮,看她。
面容平靜,一言不發。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我隻是,想送一件我很喜歡的東西給你而已……雖然,這件東西好像確實不實用。
朵棉被他的眼神瞧得毛毛的,數秒後,低下頭,聲音小小沒什麼底氣地問:“所以,你要麼?”
對於男生來說,可能沒誰會喜歡一個蘋果造型有點女氣的小玩意兒吧……所以,他不要也沒什麼。
她可以自己留著戴。
就隻是會有一點點失落而已……
手舉得有點酸了。朵棉抿了抿唇,準備把胸章收起來。
然而就在她把胳膊放下的前一秒,靳川有了動作——他把她掌心裡的胸章拿了過去,兩根手指捏著,眯眼打量。
“蘋果啊……”
他調子慢悠悠的,嘴角微勾,掛著一絲懶散的笑。
“……是啊蘋果。”雖然這位大爺對這枚胸章的關注點不太對,但他能感興趣,朵棉還是覺得驚喜,“造型很特別對不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