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一名小太監帶著旨意來找陳皎,說是陛下有請。
親眼目送陳皎隨著小太監匆匆而去,眾人頓時聚在一起,搖頭晃腦地探討,猜想陛下和陳世子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陳世子鬧了半個月,如今有了新人,朝堂上不少人都猜陳世子在陛下面前要失寵了。
沒想到對方剛回朝第一天,陛下便宣見對方。
看來陳世子和其姐陳鏡瑤勝負未分,究竟誰是陛下的白月光,誰是陛下的朱砂痣,還是未知數。
如今看來,這陳世子男生女相,眉眼精致,恍若趙飛燕再世啊!!
永安侯府如今本就如日中天,現下姐弟二人同時禍亂朝綱,一個在後宮一個在前朝……
想到這,眾人嘖嘖搖頭,忍不住感嘆道:“陛下好福氣啊!”
宣政殿中,陳皎也恰好在感嘆,說出相同的話:
她癱坐在龍椅上,摸了摸椅子,感嘆道:“陛下的龍椅好寬哦,上朝累了,還可以躺在上面睡覺。”
他們這群打工人就不同了,上朝時沒有座椅需要站幾個小時。天知道她剛才上朝時都快困死了,多想找個椅子睡一覺啊。
謝仙卿:……誰會躺在龍椅上睡覺?
臣子沒那個膽子,皇帝想要休息,去寢宮不是更好?
陳皎不知道謝仙卿的想法,她趴在龍椅上,仰頭看向謝仙卿。
半月不見,謝仙卿眉眼未變,氣質溫潤,依然是翩翩君子,身上又多了幾分稱帝後的肅殺之氣。
桌上擺放著進貢的鮮果,陳皎忍不住伸手拿了一顆,酸溜溜地說:“陛下好福氣啊!微臣在家中背昭文跟嬤嬤她們學儀態,陛下倒是舒舒服服,什麼都不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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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便是陳皎故意找茬了。
因為謝仙卿重視,所以禮部呈上來關於封後大典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直接交由他過目更改。除此之外,他每日上朝不落政事,西邊的幹旱災情,南方的叛軍,朝中大事都需謝仙卿決斷,論忙,幾個陳皎都比不過他。
但謝仙卿也瞧見了陳皎眼下的青黑,知曉對方這半月必定憋著氣,自然不會與陳皎爭論誰更忙。
但承認自己對兩人大婚什麼都沒做,卻是不能認的,否則陳皎假生氣也要變成真生氣。
謝仙卿嘆息一聲,溫聲解釋道:“你那份昭文,便是我……”
他知曉陳皎不擅筆墨,文採不足,怕她為難,便故意替她代筆,寫出了這份昭文。
如無意外,皇後冊封時的昭文將在告家廟時祭祖,還會被史官記下流傳。謝仙卿心知陳皎愛面子,才會親自研磨書寫,寫出這篇自認為完美的賦文。
謝仙卿還沒來得及表功,說出那份昭文是他親自為陳皎所寫,對方卻一下子跳了起來。
陳皎被謝仙卿提醒,也想起了那份害她半夜三更,點著燭光磕磕絆絆背的昭文。
“對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那篇昭文!”
聽到陳皎語氣中的控訴和氣憤,謝仙卿神情稍動,心中預感不好,敏銳地停下尚未出口的話。
陳皎氣憤不已:“昭文而已,寫這麼多幹嘛?寫的人都沒考慮過別人臨場忘詞的可能性嗎?!”
她是成婚,又不是去參加語文高考,背誦文言文!而且參考皇後祭典上忘詞的尷尬場景,這寫的人不成心找茬嗎!
謝仙卿欲言又止,最後可疑地沉默了。
他想好了一切,卻偏偏忘記陳皎是個連背書都想偷懶的祖宗!
陳皎深沉痛批了一遍那篇賦文後,還扭頭徵求謝仙卿的意見,仰頭說道:“陛下你說是不是?”
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眼,謝仙卿眼眸微動,道:“皎兒所言甚有道理。”
陳皎氣憤坐下,雙手託腮:“聽說昭文分明是讓皇後自己寫,結果到我這裡,居然有人替我寫了,也太熱心了。”
經過被逼著背書的經歷,陳皎痛定思痛,發誓說:“如果讓我寫,我肯定就寫‘謝謝’兩個字!一個字都不肯多!”
聽到這,謝仙卿方才生出那一絲後悔消散,頓時不後悔親自幫陳皎寫昭文的事情了。
這要是任由陳皎的性子,恐怕她便真的要載入史冊了。
謝仙卿沉默之際,陳皎也從走遠的思緒中回神,茫然看向他,好奇道:“對了,陛下你剛才說那份昭文是你什麼?”
謝仙卿垂下眼睫,語氣溫和:“是我親自督促禮部所寫。”
陳皎立刻說:“這人也太不會做事了。你將這個寫昭文的人拎出來,罰他也背一遍!”
謝仙卿沉默半響,緩緩道:“或許他已會背了呢?”
他親自所寫,自然熟稔於心。何況謝仙卿從小擅學,雖稱不上過目不忘,但一篇賦文在他眼中,實在不算什麼大事。
謝仙卿忽然心中一動,惟願日後他們的孩兒,在求學一事上不要學了陳皎。
第100章
如果兩人子嗣在求學一事上學了陳皎的性子, 謝仙卿不敢想象將來的生活會有多精彩。
但這話謝仙卿也隻敢自己心中想想,卻是絕不敢告知陳皎,否則依對方的性子,想必能當場反悔不成婚了。
索性陳皎憶起另一件事, 沒有追究他這微妙又短暫的沉默。
陳皎想到自己剛才被李大人和王尚書等人圍追堵截的場景, 無語好奇道:“許久未見, 王尚書和李大人他們今日也變得怪怪的, 方才下朝後還三言兩語地勸我想開些。”
陳皎蹙眉:“我有什麼想不開?”
謝仙卿挑了挑眉, 欲言又止。
相比於一無所知的陳皎,他對諸位大臣的流言卻是略知一二。但陳皎的身份不能暴露, 他身為天子也不便參與喝止。有的事情,當事人越辯解,其他人越起勁。
謝仙卿挑了挑眉, 含蓄提醒道:“恐是知道朕與陳世子的關系。”
陳皎回憶起那些人同情憐憫的目光, 不由皺眉:“知道便知道了, 為什麼要這麼看我,難不成是沒見過斷袖啊?”
陳皎月前時常在宮中留宿, 她還以為朝中那些人早就清楚她和陛下的關系了, 沒想到現在才知道。
聽了謝仙卿的話, 她心想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同情, 不都是個人喜好嗎。
“大驚小怪。”
陳皎的關注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奇。謝仙卿垂眼忍笑, 點頭委婉道:“是大驚小怪了些。”
謝仙卿疲於朝政和婚事,近來極少安眠,猶如一根緊繃的弦,凝重而緊張。此刻陳皎在側, 不知不覺中, 他的心情也漸漸放松。
跟陳皎在一起後, 謝仙卿總是時常生出類似的情緒。
陳皎天馬行空的思維,出其不意的言行,為他平靜如死水,一眼能夠望見末端的人生,帶來了另一種可能。
怎會不愛她呢?
因為她在,所以從不孤獨,因為她在,陰霾的天空就此晴朗。
謝仙卿眼眸溫柔,:“試過鳳袍了嗎?”
他拉住陳皎的手,起身道:“來。”
陳皎其實前幾天被裁量過尺寸,大約看過一些,卻並未見過成品。
陳皎被謝仙卿拉著手,跟在對方身後,故意打趣:“我知道了,陛下你是想提前看我穿對吧?”
正好陳皎也想看,所以她就順著陛下的心意了!
鳳袍已經趕制出來,好端端地掛在殿內。
那是一件極盡奢華的衣服,真絲所制,刺繡全由金銀線繡制。金鳳銜桂,深青與紅色相間,通體古典華麗,奢靡到令人咂舌。
陳皎的目光落在衣袍上的點點花瓣上,記憶仿佛回到了去年金秋時,她和謝仙卿攜手漫步而過的桂花林。
溪水潺潺,那時的她從未想過他們會有以後。
鳳冠和發簪飾品擺放在側,冠冕由數十棵花樹組成,纏繞著鎏金金龍與鳳凰,鑲嵌著數千顆珍珠。
陳皎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落在冠冕上,緩緩拂過,沉默不言。
謝仙卿站在她身後。他伸手拿起一根鳳釵,親自給陳皎戴上發簪。
銅鏡前,陳皎注視著自己的面容。
謝仙卿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笑,溫聲問道:“喜歡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陳皎最後沒有忍住,親自試了鳳袍。
按理說這種時候,許多新娘都想要把最美的一刻留在成婚當日,試圖驚豔陪伴餘生的人,但陳皎卻沒有這種自覺。
她一個人站在銅鏡前欣賞還不夠,還要拉著謝仙卿跟她一起欣賞。
本想回避謝仙卿:……
陳皎根本沒發現對方委婉的心意,自顧自地欣賞著銅鏡中朦朧的自己。
鏡中的她真好看啊。
她初見鳳袍便覺得驚豔,上身後果然沒讓她失望。她轉過頭,看向謝仙卿,仰頭笑著問道:“好看嗎?”
少女眼眸閃亮,謝仙卿神情微動。
這便是他日後的妻子了。不出意外,他們會攜手相伴春秋,笑鬧走過四季,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然後同棺長眠。
謝仙卿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無法言喻的動容。
他看向陳皎的目光異常溫柔,笑意繾綣。
正當他想要說些什麼時,陳皎便自顧自地轉過頭,指尖擺弄著鳳釵垂落的珠鏈,說:“我也覺得好看。”
謝仙卿欲言又止:“……我方才什麼都沒說。”他分明是想要吟詩誇贊陳皎,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
陳皎扭頭瞪他,眯起眼威脅道:“你有什麼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