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一脈的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皇帝不讓太子碰朝政,他們便是想做些什麼都無從下手。這人一著急就容易出昏招,有人見呂黎如日中天,就暗中建議蕭承煥秘密搜羅比呂黎更美的女子送入宮中。
明擺著廢妃葉氏失去了價值,他應該盡早扶持一個新的寵妃,替他抓著皇帝的心。
這招兒不僅低劣,也著實是不講究。正常來說,哪一個太子正事不做,光顧著給自己的父皇搜羅美女?但蕭承煥顧不上那麼多,他屁股下面的位置長了釘子。迫使他必須用點手段穩住。
蕭承煥滿大慶搜羅美人,王姝這邊終於等來了林師傅回來。
林師傅在西域跑了這大半年,人黑得跟煤球似的。他大老粗倒也不怕曬黑,嗓門跟洪鍾似的響亮。回來就立即過來跟王姝請安。王姝懷孕生子一事,整個王家人都跟著高興。尤其是知曉蕭衍行身份的這些個大掌櫃,如今恨不得將王姝當祖宗供起來。
“主子,聽老汪說你找我?”林師傅這次去西域,拉回來不少好東西。東西不能全留在西北,自然是要安排車隊,運送到京城,江南這些富庶的地方。
王姝點點頭,讓喜鵲上茶:“坐下說。”
王姝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說著玩玩的。但是想在沒有蕭衍行的庇護下,靠自己在這個尊卑分明的世道
安穩地活下去,就必須得有點勢力。王家沒人,這是最根本的短處。但現在沒人,不代表往後沒人。她爹就很有先見之明,提前在清河鎮設置了書院,培養讀書人。
這也算是古代培育家族勢力除了血緣關系以外最穩固的方式之一,王姝打算延續下去。
隻要官場上王家有足夠的勢力,她將來就會有更多的選擇權和話語權。哪怕她未來不想走,以如今的趨勢,有足夠多的資本也是一件好事。奈何舊清河書院存在明顯弊端,師資力量不夠,學生的素質也層次不齊。如今的清河書院,隻是個鄉間私塾。
她爹不是沒想過請先生,但一代名師,誰願意在西北的鄉下待著?何況是一介商賈籌辦的書院。
書院的地址要換,老師邀請,優秀的學生要招。
江南水災造成大難,有不少人流離失所。其中也不乏一些家境貧寒的讀書人。
要知道,自古江南出才子,乃是大慶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地域。這地方的學子素質,要遠遠強過西北偏遠地區。再來,王家在此次水患中拯救那麼多黎民百姓,布醫施藥,收容老弱婦孺,創下大善大義的名聲。如今便是最瞧不起商戶的讀書人也會高瞧王家一眼。
王家儼然成了讀書人心中高風亮節的存在。換句話說,此時的王家不敢說一呼百應。但再去跟讀書人打交道,請老師收學生,也比以往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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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安排人,去江南以王家的名義建立書院,請名師。”
王姝不需要一一解釋自己的安排,林師傅也大約能懂她的意思。王家的現狀他們是最清楚的,心裡不禁感慨大姑娘當真胸有丘壑,立即下去操辦。
扶持讀書人尚未,到底是有些慢。王姝手頭能握住的,還有兩張牌。
一個是始終對她抱有特殊好感的綾人羽,這廝哪怕人不知在何處,也時常會寫信回來給王姝。王姝被迫知曉了他許多的近況,例如他重新沉下心去讀書,要準備下場來年的科舉。另一張牌,就是對她抱有濃厚愧疚的顧斐。
王姝曾經懷疑過顧斐的愧疚從何而來,但在收到他寄過來的三種特殊矮株野生稻種後,立即就意識到了一件事——顧斐有上輩子的記憶。
因為這個東西,是上輩子她臨死之前顧斐特地為她尋來的稻種。隻不過王姝死得太突然,還沒來得及將這稻種投入到實驗中去。這輩子顧斐一做官就搜羅到這種種子,說他不記得上輩子,王姝能把頭摘下來。顧斐欠她一條命,必要時候可以討回來。
除此之外,蕭衍行也在培養王玄之科舉。玄之將來若是走仕途,這是最好的。
王姝手指點在桌子上,心中有些難言的復雜。
若是蕭衍行遇上的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女子,或許就沒有這麼多的事。
王姝覺得,她或許應該灑脫一些,不必在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上留下太多的糾纏。相知相伴的日子不會太長,至少這五年,他們應該高高興興的不留遺憾。
這麼一想,王姝輕輕嘖了一聲,今夜讓蕭衍行上榻吧。另外,該抽個時間將辣椒和那個疑似西紅柿籽籽的東西種下去試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辣椒已經過了季, 但若是以試種的方式種在屋內少量盆栽式育種,應該也能存活。
她真的好想吃辣椒啊!兩輩子沒有碰辣椒了!
王姝心裡盤算著先用盆栽種十幾棵辣椒,命人先捻了一小把種子浸水泡上。到時候弄一個室內可移動的種植環境, 看能不能結出果來。她所掌握的園藝方面知識僅限於,幼年時曾跟著祖父母在鄉下菜園種過菜。也不知這東西能不能養得活。
盼著不久的將來有辣椒可以吃,王姝給綾人羽回信都流暢了許多。
雖然不清楚綾人羽對她莫名其妙的好感來源於哪裡, 也許是他看中了王姝對蕭衍行的特殊地位,覺得這其中有可操作的空間。王姝思索再三,決定接受他的提議, 將綾人羽納入到王家名下。
綾人家的冤屈已經洗清,綾人羽也不執著於江南了。如今知曉她的身份, 卻還是敢有意無意地引誘她, 也不知他哪裡來的自信。信寄出去,王姝才想起許久不曾收到京城的來信。如今隻有王家鏢局在持續地給主家匯報京城的形勢。無論是呂黎還是王如意,都好似銷聲匿跡了一般。
王姝思索了片刻, 其實也能猜到這般是為何。
扯開了嘴角笑了笑, 這世上最異變的就是人心。當初王家能控制呂黎,靠的就是綾人羽。如今呂黎失去綾人羽的消息, 自然就不會再聽從她的指示。王如意又在年中時誕下一位公主, 如今盛寵在身,且短短兩年已經爬上了高位。身份變了, 心態自然也會變。
不過王如意若是聰慧的話, 應該不會輕易舍棄王家這個靠山。雖說她有小公主作底牌, 但一個未長成的公主還不足以庇護她一輩子。想在後宮高枕無憂,是需要家族供奉的。王如意早就被溫家逐出族譜……當然, 這話也不絕對。
若王如意選擇跟有血緣關系的溫家重修舊好,溫家看到了王如意身上的價值予以支持, 她確實有可能會冷落王家。但王如意想撇開王家不可能。
除非她是不想要命了,畢竟王姝的手裡掌握著她太多的把柄。
“嘶……”王姝皺起了眉頭,“任何事,都得做好兩手的準備。”
她爹王程錦就有過一次前車之鑑,王姝可不能跟父親一樣。不管什麼事,還是莫要想的太樂觀。
思來想去,王姝輕聲喚了一聲:“來人,叫魏三過來一趟。”
喜鵲聽到屋內的動靜,立即出去傳喚。
魏三來的很快,不到一刻鍾就到了院子外頭。
說來,魏三這麼厲害的人物,蕭衍行給了她後就沒有再要回去。好似從此就跟著王姝了。不僅魏三,魏青以及他們手下的那一批人,似乎就這麼安置在王家。魏三處理完江南織造局的事情就回了涼州,如今被安排在鏢局裡,幫王姝料理京城分鏢局的事情。
“主子。”這人武藝很高,走路腳步跟貓似的輕盈,落地無聲。
王姝思來想去,讓魏三派人再去江南一趟。把王如意參與選秀整個過程中所有的人證物證搜集起來。
並非是王姝小人之心,而是人心隔肚皮。王如意為善還是為惡,全靠她的良知。這太危險了,王姝不可能把王家的身家安全託付給旁人的良知。全家上下的命握在她手裡,這些證據自幼握在王姝的手上才會比較安全。畢竟王如意將來若是有別的想法,也會因此而投鼠忌器。
當然,王如意沒有別的想法,王姝此舉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保了她。畢竟若被旁人知曉她曾是蕭衍行的妾室,那可就不得了。相信皇帝再喜愛她,也會對她有不同的看法。
“是,主子。”魏三應諾下去了。
天色早已黑沉,八月的夜裡也依舊熱的厲害。一輪明月高懸空中,月光如薄紗披灑下來。星辰很少,但到處被月色映照得十分明亮。
窗外的灌木叢中,蟲鳴聲不停。廊下有下人提著燈籠輕手輕腳地穿行。
雲雀進屋來掌了燈,燈火搖曳,四處亮如白晝。
王姝忙到這會兒都沒用晚膳,回過神來才驚覺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肚子,心道怪不得後世成功人士都多多少少有胃病。她自打操持家裡的事情,時常會忘記吃東西。心裡正嘀咕,喜鵲端了晚膳進來,“主子,用點吃食墊墊肚子?”
“端去外頭的涼亭吧。”屋裡實在是熱,動一下都汗流浃背,“我在外頭用。”
巧了,王姝才換了身薄衫出來,王玄之難得過來尋她。
“?”說起來,自打蕭衍行讓兩位先生改了對王玄之的培養方向,這孩子的學業是一日比一日重。明明住在一處,王姝都覺得自己好久沒瞧見他了,“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姐。”王玄之這一年拔高得特別多,如今個頭都快高出王姝半顆腦袋了。身形修長,眉眼也慢慢長開了。狹長的鳳眸,如朱墨暈染的薄唇,疏朗俊逸的眉眼。王姝有時候懷疑,這小子再長開一些,估計比他們倆的爹還要俊美,“我有個事想與你商議。”
王玄之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前幾日好似進入了變聲期,粗嘎的嗓子說話跟公鴨叫似的。他自個兒估摸也覺得難聽,如今甚少開口說話。也隻有在王姝跟前話會多一些。
“吃晚飯了麼?”王姝拉著他去涼亭坐下。
“吃了。”這小子跟飯桶似的,一天四頓都不夠他消化。咧嘴一笑,“但還能陪姐你在吃一頓。”
家裡不能短他一口吃的,自然是讓喜鵲再送一份過來。
“什麼事?”
王姝看他眼饞,先分了他一小碗的面。
王玄之吃的很快,幾口就吃完了:“姐,我想試試明年的童試。先生說我如今的基礎打得足夠牢,縣試和府試是沒有問題的。求穩,就再等一年。但我不想等了。”
王姝是知曉他近來在學習,兩位先生一起教,課業安排得十分緊湊。以前王姝還能考教考教他,漸漸的就跟不上了。不過這孩子雖然讀的深,但王姝記得旁人讀書都是六七歲啟蒙,十八.九歲才開始童試。真正下場也是十年的寒窗。王玄之滿打滿算,也才讀四年的書。
“你有這個心性能承受得了結果,我是不攔著你去試試的。”王姝雖然認同王玄之走仕途,卻不代表會逼迫他一定成功。他能走得了仕途就走仕途,走不了,王家的庶務正好能讓他分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