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皇帝不去長樂宮,受益的自然是其他人。這其他人裡最矚目的自然是懷了孕的王如意。


王如意這回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脈象一診斷出來便命人向皇帝報了喜訊。


這段時日,皇帝正被朝堂上諸多事務纏得心煩意亂。王如意這一樁大喜事猶如及時雨,將將好澆熄了皇帝心中的怒火。後宮不少人感激王如意這胎,懷的太是時候,叫她們不必成為那等遭殃的池魚。王如意自個兒也因為懷孕,被皇帝晉升為妃。


許是出於上次滑胎的愧疚,皇帝特意給她選了個好的封號,賜她‘昭’字。賜住興慶宮。


一夜之間躍升為妃,成為後宮第六個妃子。且封號比呂黎那個什麼不倫不類的靈妃要正派得多。


不說後宮其他人為此議論紛紛,都在懷疑王如意不聲不響地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往後極有可能越過其他人去。就說一進宮便獨得聖寵的呂黎,也感受到了威脅,長在頭頂上的眼睛終於往下看。


呂黎是不愛皇帝的,這一點她十分肯定。她的心中這輩子就隻有兄長一人。但不可否認,站在高處俯瞰世人的滋味兒太美妙,嘗過了就會上癮。


若說呂黎往日不曾將皇帝的寵愛放在心上。當感受過碾著盛寵一時的葉貴妃為所欲為後,心態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對皇帝突然不來長樂宮,突然對她如此冷淡,呂黎感到十分憤怒和不能接受。她從前不屑於動用的手段和許久未曾出現的嫉妒心,又冒了出來。


呂黎討厭任何人動她盤子裡的東西,不管是誰。鍾粹宮的葉慧瓊也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王如意也罷。都讓她非常的煩躁。


後宮的人都是看菜下碟,跟著皇帝的喜怒哀樂變風向。皇帝喜歡誰,他們便一股腦兒的去討好誰。皇帝一旦變了臉色,落井下石的人就多。長樂宮還不至於落到被人落井下石,畢竟呂黎的這張臉還在。但皇帝的冷落,還是讓呂黎感受到的前後差別。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往日什麼好東西都緊著長樂宮送。如今分成了兩份,且讓興慶宮先選了。


撿人剩下的東西,呂黎受不了這委屈。


“娘娘,這件衣裳穿不得。”


宮人為難地看向呂黎,企圖勸阻她,“這件衣裳是已故先皇後的珍藏,除了先皇後自己,誰穿都會惹的陛下震怒。娘娘還請三思……”


呂黎自從發現她憑借一張與先皇後五分相似的臉、七分相似的身段和氣質就能獨得盛寵,便在模仿先皇後一事上一發不可收拾。因為隻要看起來像先皇後,她做什麼都是對的。發怒、冷臉、甚至譏諷皇帝,都不會有任何危險,更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這樣輕易的獲得一切,讓人止不住地迷上走捷徑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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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都不憎恨自己的歌姬生母了,甚至還有幾分感激。若非生母給了她這樣的皮囊,她也得不到如今的尊榮。正是因為這份輕易與她幼年的艱難形成強烈的反差,她已經沒辦法腳踏實地的去思考。


“不必管,就穿這個。”呂黎眼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的鬱色,“你叫樂盈去陛下經過的那條道上候著,遇上了就請過來。”


宮人還是覺得太冒進了。這後宮不是沒人模仿過先皇後。


事實上,模仿的不在少數。呂黎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雖然她比以往模仿過先皇後的人都像,但也不能改變她不是本尊的現實。有些逆鱗是不能碰的。宮人於是將曾經有人試圖穿這件衣裳勾引皇帝,被剁了手腳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呂黎。


呂黎倒是沒想到這裡頭還有內情。心口一個咯噔,問起緣由:“……可知是為何?”


宮人搖了搖頭。


“那你怎知是這衣裳的緣故,而並非那模仿之人?”呂黎眉頭皺起來。她是當真長得好,這張臉無論做什麼神態都美得令人驚豔。


“不是一個,先後四五個都栽在了這衣裳上。”宮人不是無的放矢,“甭管先前多受陛下寵愛,都無用。”


呂黎猜測這衣裳怕是有什麼令人不願回想的記憶。


皇帝靠著她追憶與皇後的往昔,就是因為年輕時候的遺恨太深。以至於先皇後故去後,他半輩子走不出來。平時裝模作樣地與皇帝回憶美好就罷了,幫著皇帝追憶痛苦確實太蠢。


愛屋及烏可以,恨屋及烏就沒有必要。


思來想去,她咽不下這口氣。王如意以為有個孩子就能爬到她頭上?笑話!


呂黎這邊暗戳戳地記恨著王如意,琢磨著想個辦法教訓王如意一頓。王如意這邊卻收到了王家鏢局的節禮。連著收到了幾次,從去歲中秋到如今,每個月都有孝敬。


不過跟前幾次不同,這個月的孝敬中夾了一封信。信是鏢局總鏢頭寫的,問候王如意身體狀況。


王如意懷孕一事並非秘密,被冊封為昭妃也是大張旗鼓。雖說她的肚子才三個多月,但皇家子嗣素來金貴。哪怕還沒出生,也已經引起各方關注。


其中最為關注的,自然是王家鏢局和王家商鋪。


陳良生以往拉攏京城和北邊一眾鏢局替他做事,聯手逼迫主家。靠得就是京城的官家勢力。


陳良生會經營人脈,懂得跟官府打交道,且背後有大靠山。主家天高皇帝遠的,鏢局這些人想吃口飯,自然是聽他的。但如今情況不同了。主家的姑娘入宮,成了皇帝繼位以來第六位妃子,還懷了孕。不管昭妃將來生的是男是女,這都是妥妥的皇家子嗣。


一個給皇家的奴才當奴才,一個是成了皇家的人,他們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取舍。


王如意這段時日跟王姝聯絡非常多,自然清楚一些內情。


不管是念著王姝往日對她的諸多照拂,還是如今她已經是妥妥的王家人,王如意都不會讓這幫吃裡扒外的人好受。


孝敬她拿著,磋磨卻從未少過。陳良生不是巴著內務府麼?她叫這陳家一家子往日吃進多少東西,如今都連本帶利地全吐出來。時不時就借著內務府的手,對這陳家一家子出手。


內務府的宮侍們起先有些拿不準王如意的態度,不知該如何對王家。可漸漸發現王如意的厭惡是真真切切的,便留了個心眼子,特意去打聽了內情。


結果不打聽則以,一打聽嚇了一跳。立即就打聽到四年前王家家主與陳良生的鬥法。


可憐王家家主這心善仁義的舊主,沒給自己討來公道,硬生生被一時憐惜養大的白眼狼給咬斷了喉嚨。清楚這裡頭的舊怨,內務府的太監們就立即知曉該怎麼做事了。


能在後宮混出頭的,就沒一個簡單的。見風使舵的本事和翻臉如翻書的速度,無人能及。


陳良生在京城經營十八年,好不容易有如今的成績。內務府他也是花了大價錢維系的和睦關系,結果一朝變了臉。上午還稱兄道弟的,下午便能將他往死裡坑。


陳良生原本還想尋巴結了多年的京官庇護,結果這些連吃帶拿的京官們可沒把他一個商戶小掌櫃放在眼裡。甭管往日看在金銀的份上給了他多少優待,收回來也是一句話的事兒。京官們能在京城扎根,那都是極會看風向做事的人。內務府的態度都變了,他們還能跟內務府去講理麼?


一時間,陳家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往日有多春風得意,如今就有多走投無路。


上頭人逼迫下面人下跪,還真就這麼簡單。就一個眼色,一個態度的事兒。王如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隻給內務府幾次冷臉,下面人就立即能幫她把事兒辦的妥妥當當的。


困擾王家幾年甚至害了王程錦一條命的毒瘤陳良生,王如意的一句斥責就能了結。


陳家求不到外援,王姝派出去的人就能料理了。柳賬房查賬很有一手,隻要給了她機會,她能掘地三尺,把過往所有的陰司都掘出來。兼之京城分鏢局那邊也跟主家認了錯,沒了武力幫襯,對付起來就更容易了。韓家軍支援柳賬房,將陳家一家子給送進了天牢。


這回京兆尹可不敢庇護陳家人了。送多少金銀都不管用。甭管往日多少情分,為一個小掌櫃開罪隱隱有盛寵架勢的昭妃,不值得。


陳家一家子被斬首示眾的當日,王姝沒親眼看見。王如意倒是特意寫信寄回了涼州。


王姝看到這封信已經是三個月後,此時且不談。


蕭衍行趕到涼州已經是幾天之後。趕到臨安當天已經是深夜,馬車直接到了王家。


王姝早就已經睡了,他回來根本就沒人敢驚動王姝。


蕭衍行先是去主屋看了看王姝,幾個月不見,他甚是想念她。奈何這女子心狠、心硬至此,他說不見她便真的不來見他,蕭衍行氣得咬牙切齒也拿她沒辦法。總不能為了置一口氣,真的對人怎麼樣。把人給嚇唬出了好歹,後悔的還是他。


緩緩地在床沿坐下,蕭衍行抬手將王姝嘴角的頭發捋到耳後去。


生產後,王姝的面相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原先略有些少女青澀的臉,好似那最驚豔的花綻放了一般。褪去了生澀的地方,變得楚楚動人了起來。往日這姑娘雖也貌美,不至於勾魂攝魄。如今就仿佛通了情竅,閉著眼睛都渾身生鉤子,讓人看一眼便想入非非。


他靜靜地凝視著人看了許久,胸腔裡一顆心髒熱得滾燙。跟從此有了著落似的,心定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被人輕輕敲了兩下,蕭衍行才驚醒。


“主子,可要沐浴?”屋外頭是姜嬤嬤。


蕭衍行一回來就來王家看王姝,這大大地安了她的心。她為著冷戰的兩人操碎了心,就生怕蕭衍行因為上次的爭吵徹底的離了心,日日盼著他過來。


蕭衍行緩緩起身,走到門邊才開口說話,聲音壓得極低:“去偏房洗漱。”


姜嬤嬤應了聲諾,下去備水。


蕭衍行也開了門去偏房。舟車勞頓這一路,他都沒怎麼歇過。路上雖然也洗漱過,但塵土還是比較多。看孩子之前,先洗漱幹淨才放心。蕭衍行想到飛鷹傳書寫了王姝生完孩子就哭,是因為第一眼看到孩子太醜,氣哭的。不由就有些想笑。


這姑娘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關注點,叫人猝不及防。剛出世的孩子哪有不難看的?在羊水裡泡了那麼久,發皺發漲不是尋常麼?


翹著嘴角,蕭衍行趕緊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右側偏房那邊也早已經準備妥當。蕭衍行身上還殘留著水汽,莫名有幾分難以抑制的激動,邁開長腿跨進了孩子們的屋子。


王家還是小了點,兩孩子擠在一個屋裡,實在是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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