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其他無寵的宮妃見狀有多絕望,就說第一個受不住的就是葉貴妃。
“陛下怎麼能這樣!”
葉慧瓊自己霸寵的時候沒覺得不公平,如今淪落到與其他妃子一樣的境地,心生出無法平息的怨氣。她怨恨呂黎搶她寵愛,怨恨皇帝薄情寡義,更怨恨自己沒出世憋死在肚子裡的雙胎。要不是這兩個討債鬼害了她,她還能再霸寵十年!
“陛下這般將寵愛給一個人,這靈妃她受得住嗎!”
葉慧瓊知曉自己現在的模樣,已經無法喚起皇帝對她的憐惜。她打感情牌挽回皇帝的心是無望的,便寄希望於朝堂的壓力。她花了大功夫唆使外面的人上奏,隔三差五上奏,靈妃乃禍國妖妃。讓人散播呂黎來路不正的流言,迫使皇帝分寵,最好處置了呂黎。
不得不說,這一舉動確實起到了效果。奏折如雪花一般飛入臺中,確實給皇帝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皇帝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被朝臣諷刺年老沉迷美色,煩不勝煩,為此確實冷落了呂黎一段時日。
不過也因為此事,皇帝心中徹底惱了葉慧瓊。
誰都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不做不會被人發現,一旦做了就會有人看見。鍾粹宮的舉動再隱蔽,整個後宮還是在皇帝的把控制下。她想瞞天過海,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毫無疑問,秦蓮生自從上次被皇帝遷怒,權利也分了三個人。皇帝重新提拔了一個大太監隨侍,內務府也提了一個大太監協理事務。如今在御前,那兩個新人儼然有跟秦蓮生分庭抗禮的意思。秦蓮生在內務府失去了一手遮天的本事,自然就遮不住葉慧瓊的一些小手段。
皇帝怒氣衝衝地衝進鍾粹宮,狠狠地甩了葉慧瓊一個巴掌。差點沒把葉慧瓊給打蒙了。
葉慧瓊自從被韓靈素從掖庭弄出來,就再也沒有挨過打。哪怕是早年分位還低的時候,也隻有她打別人的份。皇帝這一個巴掌,差點沒打碎了她的驕傲。
“陛下……”葉慧瓊不敢相信,她震驚地看著眼前之人,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為了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呂黎,你竟然真的與妾身動手?”
皇帝也從沒跟女子動過手,這是人生第一次。
他面上閃過難看,怒氣卻沒有消下去:“不是警告過你,手別伸的太長麼?”
皇帝這一輩子,最厭惡的就是有人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誰給你的膽子,把手伸到朝堂上?讓朝臣上奏?你倒是挺敢想的……”
葉慧瓊沒想到自己這個舉動,觸碰到了皇帝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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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挨了一巴掌,心中的憤怒與委屈一瞬間噴湧而出:“陛下你在說什麼,妾身不知!”
她不承認,皇帝這一股惡火更甚了。
“住口!”皇帝冷喝一聲。
葉慧瓊捂著臉頰,諷刺地笑了:“陛下這麼惱火作甚?是怕被別人知曉陛下心中有愧麼?”
她紅著眼睛:“旁人不知,別以為妾身也不知。陛下如今種種,不過是對皇後的求而不得罷了。陛下你真真可憐,以為找一個跟韓靈素很像的女子溫存,她就是韓靈素了嗎?!她是呂黎,根本不是韓靈素。韓靈素才不會如此卑劣,她隻會高高在上的俯視你……”
最後一句話沒說完,皇帝一個狠辣的巴掌重重地扇了下來。
“朕給過你體面,給過你榮寵。哪怕當初你對素素做的那些膈應人的小動作,欺辱太子,朕都睜隻眼閉隻眼了。朕給你的寬容還不夠?朕給你的東西還不夠多嗎?感激涕零地好好待著不行麼?非得讓朕親口告訴你,你不配?”
皇帝冷酷地看著她,絲毫不給情面,撕掉了所有虛偽的遮羞布,“葉慧瓊,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麼?胃口這麼大,心這麼貪,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你配嗎?”
葉慧瓊素來自視甚高,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問過她配不配。養尊處優的人生給了她錯覺,她已經凌駕於所有女子之上。皇帝的這番話,不亞於抽掉了她層層高傲之下的地基。
她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仿佛不認識皇帝一般。
……這麼冷血的話怎麼從他的嘴裡吐出來?!
“陛下,陛下!”葉慧瓊身體瑟瑟發抖,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妾身為你生了四個孩子!兩個死在肚子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妾身與你耳鬢廝磨二十年,相知相伴,難道這些情分都是假的嗎?!”
“天家無真情。父子之情都能是假的,你憑什麼以為你能特殊?”
皇帝說話極近刻薄,仿佛刀鋒一般劃在葉慧瓊的身上,她這一刻從骨子裡打起了寒戰。
皇帝卻冷冷一笑,緩緩蹲下身,捏住了她的下巴:“葉慧瓊,你莫不是養尊處優的日子久了,傻了?你忘了當初朕給寵愛是為了什麼?”
葉慧瓊自然知道,他給她寵愛,讓她懷孕,允許她對太子出手,都是為了逼迫韓靈素低頭。
可是他沒想到,韓靈素骨頭就是有這麼硬,決定了就不可能回頭。皇帝跟韓靈素僵持了大半輩子,直到皇後病逝,也沒有等來皇後的低頭和原諒。皇後冷酷的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可是,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是嗎?她就算是個工具,也陪伴了他二十年。皇帝哪怕對她沒有愛意,她跟別人也會不一樣不是嗎?她給他生了四個孩子,皇帝那麼喜歡二皇子……
“陛下,陛下我錯了,妾身知道錯了。”
葉慧瓊做那些事,根本上就是有恃無恐。皇帝長達二十年的偏愛,讓她產生了自己獨一無二的錯覺。她一直覺得自己跟後宮的其他妃子是不一樣的,她是真的被皇帝放在心上的人。
“妾身做那些事隻是想讓陛下能想起妾身,妾身太久沒見到陛下,想陛下能來看一看……”
若是以往,葉慧瓊的眼淚還能打動皇帝。此時,皇帝看著老嬤嬤一般醜陋不堪的葉慧瓊,除了惡心,根本生不起半分憐惜。尤其在聽她鄙夷自己跟韓靈素之間的關系後,更加的深惡痛絕!
皇帝這一輩子,最不能被人提及的就是韓靈素!
此時,皇帝已經懶得與她多言,厲聲喝道:“來人,葉貴妃至此禁足三年。沒朕的允許,誰也不準放她出來!鍾粹宮所有的份例,全部停了。”
丟下這樣一句話,皇帝拂袖而去。
葉慧瓊差點沒被這個懲罰嚇傻。她可以沒有愛,但不能沒有尊榮。當即顧不上哭,捂著紅腫的臉就企圖追上來。一邊追一邊求饒,然而卻被宮婢冷冷地擋在了門內。
鍾粹宮的門啪嗒一聲關上,皇帝攜一身怒火,離開。
鍾粹宮的這番動靜全後宮的人都在看,先不說其他人幸災樂禍,就說呂黎總算知道了素素是誰。
這段時日之所以獨寵,就是因為呂黎旁敲側擊的問出了這個名字。她雖不知內情,卻也從皇帝偶爾的失態中窺見了某些東西。呂黎很敏銳,當機立斷地抓住這個致勝的關鍵。模仿著先皇後的一言一行,果然讓皇帝對她的寵愛日益漸深。
呂黎心中有諸多的野心在蠢蠢欲動,卻硬生生按捺下來。
還沒到時候,還沒有到時候……
第一百零一章
賞梅宴定在臘月初, 剛好是雪停風靜的一日。
承郡王府梅花別莊門前,早早聚集了一批世家的馬車。人來人往,時不時就有打扮精致的世家子弟從車廂下來。承郡王府的下人確認過請帖, 笑臉迎進一批又一批人。
各家的長輩相互寒暄,恭維之聲不斷,好不熱鬧。
柳如妍本不想來的。但聽母親說承郡王府給顧斐也發了請帖, 便默默從寺廟趕了回來。
毫無疑問,柳如妍是適齡女眷中樣貌最出眾的一個人。
她生得一雙溫潤的杏仁眼,肌膚賽雪, 氣質如蘭。柳家的馬車到別裝門前,她由著下人攙扶下馬車, 瞬間襯得好幾個跟她同時到的貴女黯然失色。
好幾個年紀相仿的貴女悄摸地掀了車簾, 又放下去,氣得暗中咬牙。生怕被人當成了襯託嬌花的綠葉,她們要麼加快腳步早點進去, 要麼硬拖著不下馬車叫柳如妍先走, 反正錯開跟她同時進去。
別莊裡早已有一批人到了。此時天冷,賞梅還沒開始, 先到的人都聚在屋裡暖著。
腳步由遠及近, 別莊裡全是素素白雪。梅花開的很勝,沒入園便已經看到殷紅的色澤。女眷的花廳在後院, 走過去頗有些距離。厚厚的門簾遮著, 也擋不住裡頭年輕貴女快活的笑鬧聲。隨著柳如妍打簾兒進去, 熱鬧的會客廳忽然靜了一靜。
不過幾息的功夫,又若無其事地恢復了談笑。
柳如妍雖貌美, 家世卻不是最拔群的。這裡頭有不少貴女出身比柳如妍高,姿態自然要高出許多。
若是以往, 柳如妍必定會暗戳戳地壓一壓這些人的鋒芒。此時卻失去了這等豔壓的興致。她尋了一處角落坐下,眼睛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了斜對面的屋子。
世家貴族的規矩就是多,哪怕本就是為了適齡男女相看舉辦的宴,也作了男女分席。
顧斐在另一邊。
柳如妍去寺廟住了小半個月,夢境並沒有結束,反而更清晰了。
清晰到她懷疑現在的日子是假的,夢境裡的人生才是真。她嘗試去了夢境裡跟顧斐住的府邸,借機進去走了一圈。明明是第一次踏入那個府邸,卻對府中所有的東西了如指掌。柳如妍試圖尋大師解惑,大師也隻是拿‘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來搪塞她。
柳如妍日日對著佛祖誦經,心中卻越來越篤定。她跟顧斐是天生一對,命中注定的。
而此時被她惦記的顧斐,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杯盞。
他的目光落到角落一個正在與承郡王府邸的大公子敘話的中年人身上。這人生得一張短粗臉,個頭不高,長相頗有些魯鈍。不甚茂盛的頭發緊繃繃地束起,顯得臉盤子越發的闊大。大臉盤子正中央一個圓大的鼻頭泛著紅,見過一面就很難忘記。
旁人不認得此人,顧斐卻對他印象深刻。上輩子就是這人一手以假亂真的字,差點讓蕭承煥登上了皇位。若非‘陛下’明察秋毫,先一步將此人揪出來,怕是會免不了一場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