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Ŧŭ̀₍趙檀還在說:「你父兄不欲讓你入局。我明白,他們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可是,有時候,身為後路的人,也會放棄險中求勝的機會。」


他遞了杯酒給我。


眼神帶著笑意,「我本來打算隨你父兄的意,不讓你入局。隻是,你屢次示好,三顧茅廬,建功立業之心甚重,即便是我,也隻能成全了。」


他的酒杯輕輕碰了碰我的。


叮的脆響。


宛若一個信號。


「說吧,季懷明。你親近我,所為何事?」


很久之後,趙檀說,他當初真的以為我也要加入進復闢陣營,擁護他登基,才屢屢對他示好。


所以他那個時候,滿腦子都思考著要把我放在哪個位置,才能發揮出我的特長,又不危險。


但他沒想到的是——


我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飲罷酒,鼓起勇氣說:「檀兄,我也想要做你的入幕之賓。」


趙檀的笑容呆在了臉上。


他晃了晃身子,似是沒有聽懂,「你說什麼?你知道入幕之賓是什麼意思麼?」


我臉紅了,小聲說:「知道。」


我盯著他的臉色,心緩慢跌落谷底。


一片沉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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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檀瞪著我,聲音極其輕地問,「你想睡我?」


我瞄了眼他一米九的身子,心虛地彌補,「我都行。」


趙檀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在他說出「滾」前就狼狽起身,「對不起,是我冒犯了,我這就走——」


我的衣袖卻被人拉住。


我望了眼趙檀。


他似乎也剛察覺到自己在拉我,他又面無表情地松開了手。


我連忙跑走。


跑到一半,有點想哭,但強行忍住。


我在心裡小聲衝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你比不了兄長聰明,又志向。他看不上你,也沒錯。


可是......


可是......


我還是很難受。


那晚,我隻寫了一篇策論,就匆匆睡下。


睡到半夜,覺得熱的緊,睜開眼,發現趙檀坐在我的床側,面無表情地瞪我。


我嚇得差點叫出聲。


卻聽見他幽幽開口,「我想不明白。」


我抱著被子,挪開空位,「太冷了,你坐進來些,把被子披上。」


趙檀眼神微妙地盯著我。


我舌頭僵直,慌亂解釋,「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回真的是單純怕你又染風寒,畢竟——」


他沒等我說完,就自顧自躺在了我的身旁。


我的睡意再次襲來,剛迷迷糊糊睡著,趙檀忽然開口,「我長得很像Ţüₓ小倌嗎?」


我打了個哈欠,「小倌長什麼樣?」


趙檀沉默,「沒事了。」


隔了會,他卻又開口指責我,「你不是說要做我的入幕之賓嗎?我都躺在這裡,你就隻顧著睡覺。」


我已經睡著,朦朦朧朧地嗯了一聲。


趙檀哼道:「做什麼都不誠心,難怪學問不長進。」


他那吹了冷風的冰手速速往我脖頸一探。


我被驚醒,凍得下意識往他懷裡鑽。


趙檀這才作罷。


我好脾氣地說:「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哪樣?」


「抱著你,我們一起睡覺。這樣也挺好的,就像是黑暗中有個人始終陪在你身邊,閉著眼就能想些天長地久的美夢。」


我拍了拍他,趙檀沒再說話。


我又睡了過去。


隔了會,卻被人晃醒。


趙檀問:「你通曉過人事嗎?」


我搖頭。


閉眼,將要睡去。


卻感覺裡衣被人解開。


我愣愣地看向趙檀。


趙檀輕聲說:「試試吧。」


他撐起身,兩隻胳膊罩住我,那雙漣漪泛動的眼眸,暗金璀璨。


聲音低沉,帶著點懷揣情欲的生澀。


「季懷羽,我們可以試試。」


6


於是,我真做了冷淡小娘的入幕之賓。


隻不過,開葷之後,他卻反倒更加不知餍足。


趙檀身形高大,鼻梁挺拔,手掌也寬,渾身都有股使不完的勁,每日像不受馴服的野馬,恨不得將我拆吃入腹。


我應付不過,腰酸背痛。


趙檀便單手抱起我,連同被子,一並扛在肩上,走回院子。


「你腰酸是因為小樓的床太硬。去我院子裡軟床上躺躺就好了。」


我也曾信了他的鬼話,任由他帶過去,卻反而是昏天黑地,仗著寂靜無人,位置寬敞,越發放肆隨性。


後來,我就不敢隨他走了。


連連擺手,軟聲勸他停一停。


趙檀停下,挑眉問我:「刑疑附輕,賞疑從重,忠厚之至。有何見解?」


他這是在考我策論?這個時候考?


我慌了神,卻又被一顛簸,差點叫出聲,隻好掰住趙檀的肩膀,慌亂開口。


但凡我言辭猶豫,趙檀的力道便加重。


我顧不得謹慎,幾乎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慌亂說完我的策論。


終於又被放回到小樓那堅硬但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床榻之上。


趙檀輕笑著說:「這樣就對了嘛。作策不該像你平日那般顧頭顧尾。記住這種感覺了嗎?」


我死命埋頭,深深感覺趙檀有時候就是閻摩羅。


隻能乖乖點頭。


卻看到趙檀露出惡劣的,年少輕狂的笑容,翻身而上,輕聲說:「季懷羽,溫故而知新。一日要三省。」


7


開春後。


我要去科考了。


我爹叮囑我,會試不比鄉試,要慎之再慎,不可妄言朝政,免得落進文字獄。


我兄長說,別迷路Ṭṻ⁸,莫要吃生人給的東西。


趙檀輕聲說,金榜題名後會來娶你的小娘嗎?


我:「啊?」


他噗嗤一笑,擺擺手,開玩笑似的衝我搖頭,「逗你的。」


我定定看著他。


趙檀懶洋洋地推了我一把,「走吧,愣著幹什麼,你爹他們都看過來了。」


我握住他的手,「我會的。」


趙檀的笑容忽然沒了,他愣住了。


我堅定地看向他,「我金榜題名,會來娶你。以後,你不需要鎖在那個小院裡,我會求爹爹把賣身契給你。日後,你想和我住在京城也好,自己暢快也罷,我都依你。」


我深吸一口氣,當著爹爹和兄長的面,大聲衝著趙檀發誓,「趙檀,若我季懷羽金榜題名後沒來迎娶你,我寧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我說完,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勇氣,松開趙檀,自顧自上了馬車。


正因如此,我沒看到爹爹和兄長聽到我握著趙檀的手,嚷嚷著要娶他,還要考狀元時的表情。


直到馬車駛走許久,我爹才蒼白著臉,頂著滿頭冷汗,和我兄長兩人都瞳孔震顫。


他哆嗦了一下,發出「啊!」的震撼叫聲,差點撅過去。


我兄長一手扶他,一邊忙亂衝趙檀說:「太子殿下,這......這這,我們季家多有得罪!」


趙檀笑了笑,看著以送行為由借故而來的舊臣們此刻亦呆然的臉色。


季懷羽啊,本來想逗逗你,你讓我丟人丟大發了。


他Ṱŭ⁾咳了咳,輕聲說:「時機也差不多了,各位,刀子該見血了。」


8


舟車勞頓,漫漫長途。


我隱約聽到邊塞不穩,外族異動的消息。


一個傳言瘋起——前朝太子並沒有死在那場謀反兵變之中。


剛考完會試,我又聽說,幾個李賊的近臣都被暗殺,頭顱懸掛在了城牆之上,以示威懾。


會試揭榜,因此延誤了。


一時間,京城戒嚴,宵禁再起,人心浮躁。


而我,躺在客棧中,學不進去,忍不住想趙檀。


趙檀香,趙檀好,趙檀聰明,趙檀力氣大。


我想趙檀。


想著想著,睡了過去,天還沒大亮時,聽到門外火光通天,刀尖齊鳴。


小廝告訴我,恐怕有兵變,幸好我們的客棧地方偏僻,又關門落了鎖,如今若逃出去,反而危險。


我隻好心驚膽戰地戒備了半夜。


次日清晨,從皇宮中傳來悠揚的鍾聲。


信鴿紛紛,街道人聲沸騰。


似乎全京城的人都走了出來,他們喜上眉梢,分享著同一個好消息——


原太子顧應檀誅殺了叛賊李瞿,撥亂反正,奪回了帝位。


我聽了聽,也算高興,畢竟我爹就是擁護前朝的老臣,如果他知道前朝復闢的消息,一定欣慰開懷。


但我也就聽聽而已。


畢竟,誰當皇帝,又不是自家人當皇帝,和我也沒多大關系。


我主要比較關心,今年還能不能開榜,殿試還能不能如期舉行。


一鼓作氣再而竭。


我如果還得學一年,我會無比絕望的。


我想象不到當著我爹爹的面曾揚言要娶他妾室的我,如果沒有帶著功名回去,會挨多少大巴掌。


但幸好,新帝聖明,科考如期舉行,隻是殿試試題得重寫了,殿試因此延期一月。


這處客棧不能住太久,我打算和幾個考生合租間郊區的小院子。


剛合計著,卻驚悚地在京城看見了我爹!


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為他是氣不過,跑來京城打我這個肖想小娘的逆子的。


但他看見我,卻壓根沒提這事。


隻是用很微妙的眼神睇了我一眼。


「梳洗一下,隨我進宮面聖。」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指了指自己,「我?」


我爹嘆氣:「走吧。」


9


新帝上位,自然是犒賞臣子。


我不明白這和我們家有何關系,我們家一直安安分分地留在蘇州,這些年我爹除了帶回來一個戲子外,堪稱良人。


等等,一個......戲子......


我愣了一下,暈頭轉向地跪在殿前。


背後生汗。


不會吧......


應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但是,我還是絕望地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眾愛卿,免禮平身。」


這聲音,曾在無數夜晚,在我耳畔輕悄響起,調笑,逗弄,愛語。


我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趙檀。


他身側的太監開始念旨意。


「......季畢護駕有功,忠君愛國,用兵如神,朕念其勞苦功高,封為護國將軍,加官太師。其子季懷瑾,文如泉湧,謀算精妙,特封為戶部尚書......」


我忍不住抬頭,冒犯天顏。


沒成想,趙檀,如今的天子顧應檀亦在看我。


「季懷羽,封十二監總司。」


我聽到這句話,差點嗆到。


诶?


十二監......


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十二個皇家內務的衙門,其掌印皆為太監。


總司......就是總管十二個衙門的人。


掌印太監分管十二監,我又要管十二個掌印太監,那豈不是——


我是大太監?


我愣了。


顧應檀,我要弑君!


10


我欲哭無淚地坐在陛下的寢宮中。


握著嶄新的令牌,覺得人生無望。


顧應檀換了朝服,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喪著臉做什麼?」


我說:「我成太監了。」


顧應檀倒茶的手頓了頓,忍了忍,實在沒忍住,「你的重點是不是有些錯了?」


我迷茫。


他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那張牌子,「十二監總司,無視宮禁,無需稟報,宮內所有人見此令牌,無論何時,都不得攔你。這是你在皇宮中暢行無阻的權力。」


他盯著我的臉,「你就這反應?」


我垂頭喪氣,「可是......太監......」


顧應檀煩得要死,「那怎麼辦?我翻了你八代祖宗,和皇室都沒一絲血脈關系,封不了你親王,要讓你名正言順入宮,官大了你掌握不住,官小了又處處桎梏,我好不容易想到了這麼個官職,這官職是新出的,沒人說隻能太監做。別挑三揀四了。」


我低著頭,「大不了我自己考。」


顧應檀面無表情:「你考也沒轍。考個狀元,頭一年也得在翰林院放一放,頭一年你得忙死,散值後又要應酬死,哪有功夫來宮裡見我。」


我依舊低著頭。


顧應檀沒法子,嘆了口氣,揉著我的耳垂,溫聲細語地哄, 「好了,是我錯了,我沒考慮周全。」


他伸展手臂抱起我,「你想考就繼續考,幸好殿試題目還沒出來,看來今年殿試,我得避嫌了。」


我仰頭,眼睛放光,笑嘻嘻地問:「你是怕忍不住給我透題嗎?檀兄。」


顧應檀面無表情,「我是怕你一看見我這張臉, 就笑出聲,到時候弄個殿前失儀,我可來不及救你。」


他拍了拍我。


「季懷羽, 你真是我上一世欠的。」


11


我的殿試是大學士代君策問的。


經過前段時間, 趙檀的手把手教學後, 我甚至覺得問題不難。


不出意外,名列三甲。


狀元是從西涼來的黑臉大高個,聽聞艱苦樸素, 極其不容易。考鄉試前, 甚至連紙筆都短缺,隻能用木棍在田間練字。


探花是京城勳貴世家的長公子, 儒雅俊朗, 相貌堂堂。


我夾在二人之間, 著實有些不惹眼的尷尬。


三人走馬看花之時。


喜歡黑皮猛男的,衝狀元狂拋鮮果和情詩。


喜歡謫仙般貴公子的, 衝探花臉紅擲花。


有人隨手指了指我, 議論道:「那個榜眼好像走錯路的小廝啊, 哈哈。」


狀元安慰我:「別難過。在下這個狀元名頭, 恐怕也是天子憐憫我家世不好,才定的位分,以此勉勵天下寒門學子。若真論才學,定是二位更佳。」


探花望了望狀元,在馬上側身,溫聲笑道:「賢兄謙虛了, 沈某崇尚賢兄文採已久。不知賢兄如今暫住何處?不妨來沈府借住幾日,也算讓那群頑皮小輩長個見識, 不枉蓬荜生輝。」


狀元郎拱手道謝,「多謝沈兄, 我不會叨擾多久的, 待御賜的宅邸收拾出來就行。」


探花笑著點了點他的肩膀,「莫叫我沈兄了, 喚我聲文容吧。」


我看著木愣愣, 一板一眼的ṱűₚ狀元郎和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湊到他身上的探花。


總覺得,好像看出了點門道。


探花郎似有所覺地回過頭,無聲地微笑, 手指貼唇, 輕輕一沾。


噓。


溫柔地暗示我別摻和進去。


我嘆了口氣。


回去時,我們選了條人煙稀少的小道。


我見探花郎已經以「沒見過西涼人的肌肉」為由開始摸狀元郎的胸脯。


我又嘆了口氣,行禮告辭, 策馬揚鞭,速速離開。


我決定入宮。


夜深了,我也該去摸顧應檀的胸脯了。


(完)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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