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來了青州她才想明白,張相是想把事情推給鄭家部下,用來激起青州和另一半被大司馬分割的青州間矛盾,讓京城的防守松懈,為後續推翻大司馬的一切事宜鋪路。
盧將軍一切都以青州為主,同時遵守威平侯的遺訓護住她們母女,不管她們中誰出了事,盧將軍都不會善罷甘休。
這一世有青州做太子後盾,大司馬沒有輕舉妄動,所以張相後來的焦慮就轉移到怕鍾府知道威平侯死因這件事,也因此沒起對長公主動手的念頭。
李煦火氣剛上來,走了兩步後,又自個壓了下去,為她找了個優點,哼出一聲道:“算你實誠。”
鍾華甄眸眼彎了彎,抱著腿道:“我記得你離開的時候,十分沉著穩重,讓我信賴不已,都哭著不想離開,這才過去沒多久,怎麼又像個小孩樣?真醋了?小七都比你要大方,還知道和妹妹分享母親。”
“我在馬車附近等你小半天,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你一直沒回來,一出去就你們兩個談笑風生,讓我如何忍得了?”
“可我最喜歡你了,”鍾華甄眼眸彎起看著他,“沒人比你厲害,你竟然真的能攻下雍州,我心裡一開始還以為不可能的,就算是盧叔也不會輕易和昭王對上,你真的好厲害。”
她一通誇獎把他哄得舒暢,李煦臉色也緩和了,道:“李肇似乎是來吊唁你的,別看他遠離朝堂就覺得他無害,他心思深得很,也就騙騙你這種小姑娘。”
鍾華甄無奈道:“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在我心中依舊是小姑娘,你管得著?”李煦伸手去捏她的臉,沒用力氣,“都怪我一直寵你,現在敢騎到我頭上的就你一個,你什麼都沒做,倒成了這天下第一尊貴的人,今晚你得好好伺候我。”
他自己火急火燎,誰伺候誰還不一定。鍾華甄輕輕握住他的手,蹭了蹭,抬眸看他,笑了笑,果然還是喜歡。
……
李肇這些年四處遊走山水之間,經常看各州之間的情況,百姓過得如何,順便還會去找舅舅馮侍郎,他表妹因為鄭邗的事受了委屈,這些年都沒走出來,一直在養身子。
這次來鍾府,隻是恰好離得近,又聽說鍾華甄的消息,所以順路來一趟,沒想到剛好趕上鍾華甄出殯的日子,錯過了。
他大概沒想過本尊在他面前。
李肇還在震驚於李煦那句調戲你嫂子,馬車離開後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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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今年已經二十好幾,他在外出徵打仗,底下沒有子嗣,朝中官員催不到他也不敢催,幸好宮中還有好幾位皇子,也不必擔心他突然出事後繼無人。
戰場動亂傳到京城時總讓人心咯噔一下,心想這下該立哪位皇子好,但沒過多久又傳來好消息,李煦以少勝多,戰勝了,都讓人生出了天擁大蓟的感覺,可沒一會兒又有皇帝失蹤的壞消息在四處傳,結果沒多久皇帝就又攻下一城。
朝中大臣喜憂參半,覺得這位陛下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皇位被人奪走,又怕他過於任性,以後過於固執己見。
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不管什麼消息,都能泰然處之,自己做自己該做的。
李煦從前是什麼性子大家也知道,除了張相和張老夫人,沒什麼真敢去催他,他看不起女子也罷,就算是出挑些的,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低賤之人,誰家把女兒嫁給他,那就真的是明晃晃的在賣女兒,稍微有點臉面的官員都過不去。
李肇對成婚一事不怎麼在意,但在他心裡,這位二哥不說孤獨終老,能看上個女人就已經算是父皇在天保佑。
李煦平日嫌七嫌八,就差把別的女人踹走,回去跟鍾華甄埋怨兩句女子皆是無用之輩,這種人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話?還是在他好兄弟離開這天?
李肇找人問路被帶到鍾府時,還有些晃神沒反應。
他去向長公主請安,看到長公主淡紅的眼眶,以及她身邊那個才幾歲大的孩子,李肇總覺得自己是剛剛見過李煦,所以覺得才覺得鍾華甄的兒子格外像自己二哥。
李肇母家跟張家沒關系,長公主對李肇一般,不像對李煦那般厭惡,他是皇子,前來一趟自然要迎接。
李肇還算了解鍾家,隻覺一切都是奇怪的——母喪子不見悲痛,兒喪父未有傷心,反倒顯得他這個外人的遺憾是在惺惺作態。
他對朝政沒什麼興趣,不代表他不能洞察鍾家的奇怪,他留下心眼,借機說自己現在居無定所,要求住在家,長公主看他半晌,見他神色真誠,隻能答應下來。
李肇懷疑鍾府有造反的嫌疑。
他夜探了一回鍾府,在探查一處隱蔽屋子時聽到一陣杯子摔落聲,他收住心思上前偷看一眼。
等李肇第二天早上熬著黑眼圈打算向長公主辭別出府時,剛好遇到李煦也去找長公主。
李肇後退了兩步,現在都記得李煦昨晚那個冷漠眼神。
李煦發現李肇的存在,抬手間便快速將一個茶杯子扔出來,狠勁直接砸到柱子上,都砸出了一個小坑。
他把懷裡的女人護得極好,連半點肌膚都沒讓李肇看到。
李肇被冷冷掃了一眼,便覺渾身血液凍住般,再次了解到別人稱這位兄長為殺神的原因,不敢久留,回了屋子,一夜都沒睡著。
李煦卻隻是拍了拍李肇的肩膀說:“三弟,不該看的事,別亂看。”
第103章
鍾華甄清早醒來時, 李煦剛剛從長公主那裡回來, 他端盆熱水進來,放在床邊的面盆架上。屋裡的光亮透進來,她手臂趴在枕頭上,如雪般白皙的肌膚被咬出印子。
李煦禁欲大半年, 折騰起人來像是個毛頭小子。
她昨晚被抱坐在桌上,攥住他的袖口,長發都被汗浸湿,正咬住唇,他突然之間就護住她,抓起圓桌上的一個杯子狠狠扔向外面。
李煦抱她很緊, 身上如猛獸般的強佔欲讓她險些都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他時,他一下又恢復了, 囔囔一句在這沒意思, 抱她回了床, 就好像剛才都是她的錯覺一樣。
一夜過去之後,鍾華甄睡到自然醒。
“昨晚是怎麼了?”她懶洋洋地打哈欠, “這院子裡婢女已經都不在,有人誤入嗎?”
李煦擰幹淨熱帕子給她擦臉,坐在枕頭旁邊說:“看錯了,一隻野貓, 差點以為是人。”
鍾華甄大概也習慣了事後被他伺候, 也沒覺奇怪, 隻是伸手輕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腿上,抬頭說:“你找母親說了什麼?看見小七和啾啾了嗎?這倆孩子都黏人,時常要人抱。”
她裡衣松垮,系帶沒系住,光滑後背潔白,胸口很是彈軟,從前被束住又解開時羅嬤嬤就猜她日後會是美人相,現在一點都沒錯,隻不過她極少露面,就算出去也會帶著帽帷面紗,沒什麼見過她,也沒什麼第一美人的名號安在她身上。
李煦反應慢慢起了,但他也沒對鍾華甄做什麼,隻是說:“看到小七了,他還沒睡醒就起來跟老師蹲馬步,長公主這點還是沒變,對誰都嚴厲。我找長公主說你該嫁人了,剛好現在天下平定,擇日不如撞日,你先隨我回京完婚,身份的事我來替你解決。”
“你真好,”鍾華甄仰頭看他,“真喜歡你。”
她眼睛好看,彎眉時像掛在天上的月亮,李煦從小到大就喜歡,他抬手按住捏她白皙臉蛋,道:“不許撒嬌遮掩,昨天的事可不是這麼容易就過去了。”
鍾華甄現在沒有重擔的束縛,整個人都是輕松的,李煦讓她很有安全感,就好像是從沒有經歷過的日子,讓她感到新鮮。
“李肇怎麼樣了?我倒沒想過時隔這麼久,竟還能再遇見他。”被他私下搭訕這才是最讓她驚訝的,不過鍾華甄沒敢說。
李煦直接道:“他已經離開了,鍾府上下沒什麼是他認識的,我也不想理他,他自個識趣就走了。”
“走了也好,我都被他嚇了一跳 。”鍾華甄信李煦的話,李肇素來知進退,不給人招惹麻煩,現在鍾府裡沒什麼人是他認識的,他呆在這裡,沒什麼大用。
“他這幾年清闲,我聽陸郴說他愛遊山玩水,時常自己露宿山林畫東西,一點都不管事。”
鍾華甄打一個哈欠,也算明白旁人說起皇族時為什麼隻議論李煦。
“你身子還是累?累的話就先睡一覺。”李煦轉身把帕子丟回熱水盆中,伸長手擰幹淨,水聲滴答響,幫鍾華甄擦後背。
她輕閉眼睛趴他腿上,確實還有些不適,李煦昨天簡單幫她清理過,但夏日炎炎,沒多久就又出了汗,黏在身上不舒服。
鍾華甄問出一聲:“張夫人那邊怎麼說?我記得我剛要離開京城時,她似乎很不喜歡我。”
李煦手按住她細肩,道:“沒事,我經常寫信告訴她情況,上次遇到突厥二王子時我就跟她把事情說清楚,外祖母脾氣知道真相,不會隨便怪你。況且你要是回京,那就不再是鍾華甄。”
鍾華甄微微睜開雙眸,遲疑幾句後,出聲說:“你派人去查過烏黎嗎?”
“簡單查過,據說是個心狠手毒的,”李煦沒瞞她,“他上次本來打算趁我勢弱攻進雍州,但是因為他底下一個爾伯力的大將被大王子砍斷一臂,事情就耽擱下來。”
李煦說完這句話後就明顯感受到鍾華甄身體的僵硬,他把她的裡衣往上扯,問:“怎麼了?是冷嗎?”
鍾華甄隻是慢慢摟住他的腰,頭埋進他小腹中,散落的長發搭在她纖細的背上,“我依稀聽過這位將軍的名字,好像是個滿臉胡子,十分高大壯實的人,擅長大刀。”
“確實是挺厲害,”李煦手貼她的臉,“當年突厥進攻雍州,一連幾天奪下十幾座城池,驍勇無比,先鋒就是烏黎和爾伯力,不過大王子眼裡不容人,陷害他們進了大牢,我趁機插了一腳,讓昭王孫子死在突厥人手上,昭王盛怒,效果比想象的好。”
鍾華甄頓了頓,他那時候最多也就十七八歲,膽子也真的大,也難怪烏黎到現在才奪回自己位置,被尚是大盛時期的昭王血洗一番,突厥軍隊得掉層皮。
爾伯力是烏黎麾下最厲害的將軍,算是烏黎父親一樣的存在,他最討厭鍾華甄的存在,認為她擾亂軍心,左右烏黎的決策。
在突厥那幫人眼裡,她受盡寵愛,即便她傷過烏黎,烏黎也從沒怪過她。
但鍾華甄還沒忘自己的身份,她不喜歡烏黎,也不想被同化成為他族一類。如今想來,在她心底最為可惜的,大概還是她沒能利用好這份“寵愛”,做好大蓟探子。
前世的烏黎會審時度勢,早早就把自己兄長推翻下位,那時的他手上有權,雖因大王子陷害被抓進牢中一次,於他卻沒什麼大的影響,他沒過多久就再次踏足雍州,而京城顧不及他,那時的大司馬尚是心腹大患。
照前世的時間來算,沒過兩年,她將會死在突厥,成為爾伯力刀下的一抹遊魂,血洗雨夜的恐懼佔據她的整個世界。
李煦撫上她背脊,粗糙的厚繭讓鍾華甄愣了一下,慢慢回過神。
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了改變,她還活著,一雙兒女雖是半大,但是聽話懂事,長公主現在生活闲適,她還有了李煦,安全無憂。
南夫人說她在肚子長公主肚子裡有些活潑好動,加上大夫也說她是個男孩,所以大家都默認了,當她作為女孩出世時,誰都沒想過長公主會謊報。
當年陰差陽錯的一個小念頭,慢慢滾成無法預料的影響,讓所有的事都有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