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說我八字富貴,而妹妹則平淡無奇。
所以我從小就被拘禁後宅,受盡嚴苛,隻為能嫁入宮中,給家族助力。
妹妹卻自由自在,贏得了所有的偏愛。
直到我產後大出血,死在了後宮。
靈魂看著妹妹鳳冠霞帔地成了繼後。
我才發現。
根本沒有什麼算命。
隻不過妹妹先天羸弱,無法生育。
全家人,包括新皇,都讓我給她鋪路罷了。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爹娘跟我說批字時。
我笑了。
一個侯府而已,滅了吧。
1
「青筠啊,你以後可要享福了,算命先生可是說了,你命可富貴著呢。」
我緩緩睜開眼,看向了剛才說話的人。
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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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邊坐著的,正是我的母親。
不過,他們似乎年輕了許多。
就像七年前的樣子。
七年前?
我愣了愣,看向眼前的兩人。
母親未曾發現我的異樣,開口便是誇贊我:
「是啊,青筠,既然算命先生說你是富貴之命,那以後必定是要進宮當妃子的。」
我有些恍惚,這些話,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可這場景分明是七年前所發生的。
而且......我不是死了嗎?
我低頭伸出了我的手,明顯稚嫩了許多。
一旁的沈妙芙笑盈盈地拉過我的手,靠在了我身上:
「真羨慕姐姐啊,以後就要飛黃騰達了!不像我......哎,那算命先生說我平平無奇,實在是太過分了!姐姐,以後可別忘了妹妹啊!」
我看向眼前的沈妙芙,她分明也是七年前的模樣。
和她當初鳳冠霞帔踏入皇宮時的傲慢不同。
現在的她,滿臉愚蠢。
我這下徹底明白了。
我重生了。
我冷冷地瞥向沈妙芙,笑了。
沈妙芙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松開了我的手:
「姐姐,你笑什麼啊?」
我輕輕捏住了她下顎,看向她這張與我七分相似的臉。
明明都是同一個父母生出來的,憑什麼我就要為自己的妹妹做嫁衣呢?
還要為此獻上我的命。
我忍不住捏緊了沈妙芙的下顎:
「妹妹有什麼好羨慕姐姐的呢?你若是想要,父親母親難道還不給你嗎?」
我斜睨著坐在主位的父親:
「父親,你說是吧?
「不過是一個算命先生的批命而已。咱們大可魚目混珠,將妹妹是天生鳳命的消息傳出去。
「再是平平無奇又如何?你不說,我不說,還會有誰知道呢?」
我沒有錯過沈妙芙的神情。
她先是有些興奮,隨即便緊張地看向我們的母親:
「娘親......」
父親氣得拍向椅子:
「胡鬧!沈青筠,你這可是欺君之罪!
「再說了,芙兒還小,心思單純,怎麼能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
母親也在一旁皺了皺眉:
「青筠,不可胡說。你以後可是要進宮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須小心謹慎才是!芙兒年紀小,天真爛漫,根本不適合進入宮中。等你以後混出頭了,你幫芙兒尋一個好的世家嫁了便是。」
我笑了。
前世的我此時剛回府,忽略了很多細節。
他們怕沈妙芙在宮中被人欺負,卻從未幫過我一分一毫,還堂而皇之地要求我為侯府爭光。
當初母親也曾說過這番話,讓我在宮中立足之後,為沈妙芙尋一門好親事。
可我每每找到好人家時,他們都避而不談。
原來他們早就看好了人選。
還是我的夫君。
哪怕他們直接跟我說,我還不會這麼膈應。
他們偏不。
他們將所有的愛都偏向了沈妙芙。
而我沈青筠,隻是他們侯府的一枚棋子。
可惜,這輩子,我不願再當棋子。
2
我嘆了嘆氣:
「父親說得對呢......這一旦被發現,可是欺君之罪呢。
「欺君之罪......可是會誅九族的......對吧?」
父親緊蹙眉頭,握緊了拳頭:
「沈青筠,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
當然是要送你們一家下地獄的意思。
我直接行了個禮,衝父親笑了笑:
「父親,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也不等他們有所反應,我起身就往外走。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後,我的貼身丫鬟白芷才興奮地拉了拉我衣袖:
「小姐,恭喜你啊!小姐有富貴之命,那以後老爺夫人就會重視小姐了!」
重視?
確實是重視。
從此以後,這侯府我再也未能輕易踏出去過。
他們打著振興家族的名義,將我禁錮在這一方宅院。
宮中禮儀,琴棋書畫,女誡女訓。
讓我翻來覆去地學。
可他們從來不讓我學習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
他們想利用我為沈妙芙鋪路。
卻又害怕我羽翼豐滿,脫離他們的掌控。
我垂了垂眸,揮了揮手:
「白芷,你先下去吧,讓我想想。」
讓我想想,我該如何將這一家人拽入深淵,我該如何將這破爛不堪的侯府一網打盡。
父親雖貴為侯爺,手中卻無任何實權。
所以他才如此心急,想要犧牲自己的女兒,為他的政治生涯鋪路。
前世我產後大出血而去世,靈魂卻被困於後宮。
也是因為這樣,我才得以知曉全部真相。
前世正是在這個時間段,家裡創造了機會,讓沈妙芙去接近當今太子李楨,也就是未來的新皇。
李楨對沈妙芙一見鍾情。
兩人多次私會,早就私定終身。
可也就在這時,沈妙芙被查出身子羸弱,無法生育。
如果她入了宮,卻無法為皇家開枝散葉,再是擁有寵愛,也是一瞬即逝。
所以他們盯上了一無所知的我。
他們將我從祖母身邊叫了回來,告知我的批命,一步步送我獻祭,為他們的小女鋪路。
他們特地為我請來了教書先生,日復一日地待在院子裡學習那些無聊的知識。
而沈妙芙,卻像那蝴蝶一般,自由自在地出入侯府。
甚至所有的宮宴,他們也都是帶沈妙芙去參加。
爹娘總說:「你要藏拙,你命格富貴,在一切未成定數時,不能讓他人知曉。」
沈妙芙常常來到我的院子,向我告知府外的世界。
我可真傻。
我以為她是同情我,結果人家隻是跑來跟我炫耀而已。
3
上輩子,世人隻記得一個沈家二小姐。
而沈家大小姐,時隔多年才出現在世人眼中,彼時,便是為太子李楨選妃之時。
難怪當初,李楨明明第一次見我,便義無反顧選了我。
那一次,皇帝皇後極其不滿。
畢竟我隻是一個毫無實權的侯府大小姐。
和丞相之女比起來,我實在沒什麼優勢。
可李楨鐵了心,當著所有人的面請求他的父皇賜婚。
皇帝皇後寵他,便應下了。
不過我是以側妃的身份,與被封為太子妃的丞相之女,同一天進入的東宮。
沒有家族支持,沒有貼心好友,被皇帝皇後厭棄,所謂的夫君也對我異常冷漠。
簡直是天崩開局。
在東宮,我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才得以生存。
後來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父親母親又常來催促我,令我早日懷上新皇的子嗣,爭奪後位。
我為了那可笑的家族使命,在宮內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躲過明槍暗箭,九死一生,幹掉了丞相之女,爬上了後位,懷上龍種。
卻在生孩子時大出血,倉促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在我頭七這天,我的靈魂徘徊在宮內,看著我那好妹妹沈妙芙,鳳冠霞帔嫁入宮中,成為了繼後。
我看著沈妙芙扔掉喜帕,走到我未曾來得及見面的孩子面前,冷嘲熱諷:
「我的好姐姐啊,枉你讀了那麼多書,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挨到頭了,臨門一腳,卻死了!
「你沒想到吧,這一切啊,可都是咱們爹爹和娘親的意思啊。誰讓妹妹我身子比你弱,生不出孩子呢。
「你的存在,就是為我鋪路的。
「放心,我既然把你弄死了,就會將你的孩子視為我親生的,畢竟,我還得靠他去穩固我的後位呢!都說頭七之日,亡魂會歸來,若你真的回來了,看見我嫁與你的夫君,享受著你拼命贏得的一切,是否會化作厲鬼,永世不得超生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這才明白,她為何選擇我頭七之日,嫁入皇宮。
我滿腔怨恨,恨不得上前掐死她。
可我隻能穿過她的身軀。
而就在這時,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便回到了七年前。
回想前世的這七年,猶如走馬觀花一般,讓我感覺有些不真實。
我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橋梁。
隻要他跟前世一樣,再次來到我身邊。
這場復仇之戲,我就可以開唱了。
既然要玩,那就要幹票大的!
4
第二日一早,父親便叫人請我去了大廳:
「青筠啊,為父給你請了位先生。以後你就不必出府拋頭露面了,安心地在家裡學習吧。
「至於宮中禮儀,為父也會請教習嬤嬤來教你的。」
我淡淡地看向他,也不行禮。
父親顯然被我的態度激怒:
「沈青筠,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看平日裡你都被你祖母寵壞了!
「目無尊長,狂妄無禮!給我回去抄一百遍女誡,明天拿給我!」
我沒有搭理他,一心注意著屋外的腳步聲。
下一秒,一位清俊書生便走了進來:
「侯爺。」
父親臉上有些許的尷尬,怒視了我一眼,衝男子諂媚地笑著:
「宋大人來了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這位便是我向你提起的小女青筠,沈青筠,還不趕緊向宋大人問好!」
我垂了垂眸,向宋之行行了個禮:
「先生好。」
橋梁,依然如前世一般,來到了我的身邊。
宋之行笑笑:「沈小姐不必客氣。」
父親趕緊擠在了我們中間:
「那可不行,宋大人,這該有的禮節還是必須得有的。
「你現在今非昔比,已經是狀元郎,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啊!」
我不想再聽他的恭維話,直接打斷了他:
「父親,既然先生已經來了,就不要耽誤時間了,先生該教我功課了。
「先生,我們請吧。」
我衝宋之行伸了伸手,便領著宋之行往外走。
前世的我在聽聞宋之行是當今狀元郎時,很是喜悅。
我以為父親是真的看重我。
可宋之行一開始隻教我女誡女訓。
他說,這是我父親要求的。
現在想想,他不過是請個宋之行,來為我鍍鍍金而已。
他根本不奢望宋之行真的教導我什麼有用的東西。
可他不了解宋之行這個人。
父親隻知道他是當今風頭正盛的狀元郎。
卻從來沒想過去查查宋之行的過往。
……
我請宋之行到了我院子裡,喚了白芷將我早就吩咐做好的糕點端了上來。
宋之行眼前一亮。
「先生,這是為你準備的,請享用。」
「沈小姐是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的?」
我捂著帕子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這是前世和他相處下來得知的。
以前我沒少用這賄賂他,教我真正有用的學識。
宋之行眼睛止不住地打探著我:
「都說沈家大小姐知書達禮,蕙心蘭質。可今天在下確實見識到了,謠言的可怕。沈小姐比我想象中的,更大膽。」
我笑了:
「先生是覺得,我敢直接打斷自己父親說話的行為,很大膽?還是說,先生也覺得,我目無尊長嗎?
「可先生又怎麼知道,那樣的父母,我何必為尊呢?
「先生倒不如,還是考考我的學識,才能對症下藥,教我功課。」
5
宋之行並沒有直接考我。
反而像前世那樣,規規矩矩地教導我女誡等一系列的書籍。
可我不再像前世那般藏著掖著,將自己的見解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宋之行: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這婦人若是愚昧,又怎麼寫得出這長篇大論?不過都是世間男子所意淫出來的!
「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簡直可笑!我朝可有任何一女子,卑微到隻能睡床下,將床鋪讓與自己夫君的?這樣的書學來有何用?讓女子隻能依附男人嗎?
「可這世間的男人,就一定是值得依附的嗎?男人可以學的東西,女子就一定愚笨學不懂嗎?」
宋之行聽聞後,沒有發怒,隻是輕輕地將書籍扣在桌子上,靜靜地看著我。
我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任憑他上下打量。
宋之行沉默片刻後,開始詢問我一些問題。
我一一作答。
問完後,他又一次沉默了。
「先生,不如今天就到這吧。咱們明天再繼續。」
我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惱,向我行了個禮便走了。
第二天,宋之行又帶來了新的問題詢問我。
連著好幾天,他都不敗而歸。
這天他又問了我幾個問題後,沉默了許久,將書本放下:
「沈青筠,你為何要藏拙?」
我垂了垂眸,記憶回到了前世。
這些,其實也是前世宋之行偷偷教我的。
我淡淡地看向宋之行:「不藏拙怎麼辦?
「父母隻因為一個算命先生的幾句話,便將我關在這小小的宅院裡。
「讓我學宮中禮儀,學女誡女訓,學相夫教子,琴棋書畫和女紅,凡是能討好男人的技能,樣樣都需精通。
「卻從來沒有問過,我究竟想學什麼,想做什麼。
「這樣的父母,若是讓他們知曉,他們的女兒非同常人,你覺得他們是會自豪,還是會將我浸豬籠?」